我從沒想過這場銀行界的商務晚宴會租借Palais Liechtenstein[1]這樣一個古老而豪華的皇家宮殿進行。
當我踏著初垂的夜幕,挽著湯生的手臂步入這座安靜素雅、泉水潺潺的花園,一步步走向充滿古老貴族氣息的宮殿建築時,竟恍惚著有穿越時間,走入童話世界的錯覺。尤其當我是看到門廳裏擺放的那輛1738年王室專用極盡奢華的黃金馬車時,這種錯覺已經上升到頂點,仿佛那輛馬車根本就是灰姑娘參加舞會時乘坐的南瓜變成的華麗馬車,而我,正是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挽著英俊的王子,博得所有人的矚目。
我為自己的幻覺感到慚愧。因為我心中傲人的王子,本來應該是遠生,但此時此刻,他和他的精神世界殿堂統統消失不見,當我置身在這奢華的宴會大廳,所見所聞都是西裝革履的金融界翹楚和他們穿戴華貴的夫人女伴時,我所能得到的全部興奮和驕傲,都來自身邊的湯生。
陪著他走在這觥籌交錯的晚宴間,看著他穿戴舉止與這些社會名流相比毫無遜色,操著流利的德語或英語與人寒暄交流談笑風生,我不知不覺已陷入陌生的幸福,哪怕這幸福僅僅是午夜十二點前的幻夢,我也要讓自己全情投入,今夜努力做好身邊這個男人挽著的女人。
湯生拖著我的手,不時和走近他的熟人打招呼,也大方地把我介紹給他的同事和朋友。我看得出,那些與他相交不深的同行和客戶,幹脆把我當成了湯太太,對我的態度非常尊敬和友好。而那些和他相熟的同事朋友,大概從來沒有想到他忽然有了一位如此年輕漂亮的女朋友,都對我投來好奇而驚訝的目光。
我很禮貌地同這些人一一點頭問候,心裏卻著實緊張得不得了,挽著湯生的手臂越發地緊,湯生感覺到我的情緒,輕輕撫摸我的手臂表示安慰,我像是獲得了依靠,更加依偎身旁人。
宴會上的亞洲麵孔不是很多,我們這一對幾乎走到哪裏都備受矚目。我悄悄對湯生說:“你看,你太出色了,大家都在看你。”他卻說:“不,他們是在看我們。”
有了他這樣的肯定,我的信心也增加起來,很快的,我熟悉了這種場合,對著這些原本與我的階級不搭邊的紳士名媛,也敢於綻放出自然親切的笑容,甚至利用不算很差的德語,風趣大方地與他們攀談,一時間,竟博得了很多人的好感,聊得熱絡開心。
當舞曲響起時,湯生很紳士地走到我正對麵,微微躬身,“ Darf ich bitten?”[2]
我想起那晚在夜店的對話,不禁笑道:“你說你不會蹦迪,卻原來會跳這麽高雅的舞啊?可惜我隻會跳庸俗的舞,這個就不行了。”
湯生朝我笑笑,沒答話,卻執意伸手等著我接受邀請。我萬般扭捏,還是抵不過他的堅持,隻好拉起裙擺,朝他微微鞠了個躬,握上他的手,隨他走入宴會廳中間的舞場。
我早就知道維也納是世界上為數不多仍然保留著舞會傳統的地方。作為18世紀的歐洲社交中心,皇室貴族們一度為舉辦舞會而狂熱,那些膾炙人口的著名圓舞曲,也正是因由這樣的需求,才應運而生,遍傳世界。據說時至今日,維也納每年也要舉行四五百場舞會,連帶那些流行於上流社會的盛裝傳統和宮廷禮儀也保留延續到現 代社會。
因此,對於這些商界精英會選擇在晚宴之後舉辦舞會,並且大多數人精於此道,我並沒有感到意外。隻是,當我自己拖著及地的長裙,接受一個男人這樣浪漫而正式的邀約,伴隨他踩著圓舞曲輕快而悠揚的節奏翩翩起舞時,這種太過不真實的浪漫讓頭腦一片混亂。
維也納華爾茲跳起來並不容易,兩個人相擁在舞場中飛速地旋轉,非常講求男人領舞的技巧,也非常彰顯女人曼妙的身姿。湯生的舞技非常純熟,雖然我從沒跳過這種 高級的社交舞蹈,但因由他恰當的引領,竟能逐漸跟上《藍色多瑙河》輕快的節奏,當樂曲進行到後段時旋律逐漸變得激昂,我的情緒也像是受到了徹底的感染一路 升溫,隨著足下的踏節生風,應景的藍色裙擺在飛快的旋轉中飄逸張揚。
那一刻,周圍人對我們投來欣賞的目光,連我都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閃爍和美好!轉了上百圈的頭腦中已模糊了世間萬物,隻剩下身前人臉上自信的微笑,隻能看見他眼中傲人的光彩。那一刻,我們之間的距離如此近,以至於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他扶在我腰間的手傳遞的溫度;那一刻,我第一次覺得做女人其實可以 這麽自在,這麽美麗;那一刻,我希望時間停留,留住眼前的男人……
[1]列支敦士登花園宮殿,由列支敦士登大公漢斯-亞當一世興建,完成於1700年。
[2]德語,此處意為“我能請您跳舞嗎”。
未完待續……
(文中涉及演員形象借自網絡,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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