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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英之死

(2021-09-11 09:14:20) 下一個

紅英之死

知青的歲月,那是將曾經風華正茂、青春洋溢的青年放在雪雨風霜下經受歲月的洗禮,將曾經稚嫩的臉龐在烈日火燒下烙出一道道青春印記的皺紋。每一位知青都有各種各樣的經曆,每一段經曆都是一個不可重複的故事,或焚膏繼晷,或刻骨銘心,或白草黃雲,或淒美動人。

紅英之死仍是所有經曆中最慘烈最難忘的故事,它就象發生在昨天那樣記憶猶新,一提起就有直入人心的震撼。

那是1972年,紅英在沒有任何的跡象的情況下,突然在生產隊的池塘裏溺水而亡了……

紅英是隨父母下放到農村的,一家四口人,父親原在合肥的一所大學任教,母親是合肥一個機關幹部,還有一個比紅英小八歲的弟弟。他們是類似於去五七幹校那樣下放到我們生產隊接受再改造。

紅英長得十分漂亮,十八歲的大姑娘,十指尖尖,分明是彈鋼琴的手;細皮嫩肉,白淨水靈地直接與聖潔相聯;明亮的大眼睛,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嘴角微微上翹,說話柔聲細語,一副童心未泯的表情,非常討人喜歡。她往田間一站,怎麽看都與這農村景象不匹配,她那拿著農具的樣子,怎麽想也讓人心生憐愛。

紅英比我們上海知青更早幾個月來到生產隊,但幹農活的樣子仍挺生疏,拿鋤頭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協調,她還是我們幾個中最早手上起泡的姑娘,看得出她對農村生活有很多不適應。

生產隊有一個池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那種,村民們都在那洗衣服,池塘裏沒有魚,偶爾能發現幾條泥鰍,沒有青蛙,隻有癩蛤蟆。池塘的水並不太深,大部分地方水在四尺左右深,成人站立時水淹至肩部。紅英最喜歡去這池塘洗衣服,幾乎每天都有衣服要洗,又好像放工後洗衣服是她的唯一消遣似的。她常常邊洗邊唱歌,景美人美歌聲美:
日落西山紅霞緋,
紅英歌聲滿天飛,
夕陽無限美景匯,
一飽眼福村民沸。

1972年,招工的消息象台風夾著春風,咆哮又溫暖地襲擊著每一個青年。好幾個安徽大城市的工廠都陸續派人至公社進行麵試,招工對象就是知青,紅英雖隨父母下放,但仍屬於知青的,也在招工對象之列。招工的喜訊給每個知青都打了強心針,一時間有路通路,無路托人,蝦有蝦路,鱉有鱉道。

紅英急切地盼望著她能被順利地招工進入城市,城市大小無所謂隻要脫離這一貧如洗的農村就是幸亊了。她老家就在合肥,不僅對安徽的情況熟悉,由於她母親工作性質的關係,認識許多安徽省工商局的人,一切勝券在握。

誰能料到剛進行了兩周的招工就突然被叫停了,僅在中央下達《停止招工》文件的第五天,生產隊長一早發現了浮在池塘上的屍體,紅英穿著她最喜歡的粉色連衣裙,溺死在她最喜歡去的池塘裏,一張僅兩行字的遺書壓在池塘邊的小石塊下。大家都不敢相信,死的決心要多堅定才能在可以站立的池塘水中將自己溺死啊!她用自己的堅強戰勝了身體本能的求生欲,她一定是絕望至極才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如此年輕的生命,她死得象從未來過人間。這朝令夕改,破滅了紅英所有的夢想。

晨霧在晨曦下似有形而又無形,朦朧的飄渺裹著炊煙徐徐燃升,絲絲縷縷象千姿百態的少女,隱約中,它竟象仙女升天那樣的美。噢,那是紅英的靈魂,帶著痛苦的表情,訴著她在人間的不樂。

晨曦空氣中微帶著寒意,似紅英走時冰冷的心;
晨霧上升中呈翻騰繚繞,如紅英走時激烈的掙紮;

太陽出來了,霧也漸漸散盡,池塘邊的灌木叢和小草上掛滿了無數晶瑩透亮的水珠,象是紅英留下的眼淚,再三再四地告訴人們她不得已離去的苦衷。

自紅英走後,我們幾個知青再也不敢在天黑時去池塘洗衣服,哪怕路過也不敢往池塘方向去。不是害怕鬼而是不想勾起紅英走時這慘烈的埸景,它會讓我們傷心難過好幾天。

一個十八歲如花似玉的女孩就這樣走了,誰之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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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姐姐 回複 悄悄話 淚奔,一朵含苞欲放的鮮花過早地夭折了。感謝緣緣分享紅英的故事,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同紀念英年早逝的女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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