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周五的晚上,餐館應該在晚上十點鍾關門,經理史蒂夫總是不肯按時關門,好像總期待最後一秒的客人到來。已經過十點了,我作為帶位就問經理我們可以關門了嗎?史蒂芬說再等二分鍾,記得十點零五分,我去關門,迎麵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二十多歲的樣子,女的頭靠在男的肩膀上,我說我們關門了,他倆還直直走進來,四目環顧了大堂,又想要看廚房,我說廚房已經關了,不能點菜了,女的說她好餓,我告訴他們“往東過幾個街口有一家餐館開到半夜十二點,你們可以去那裏試一下”。
以前幾乎所有中餐館都有那種幸運餅幹(fortune cookie)和杏仁餅,用來在送賬單的時放在賬單上給客人的甜點。我特地拿了兩包給他們說你們先填一下肚子。結果那個女的“噗哧“就笑出來了,後來才知道她覺得我傻的到家了。於是他們轉身向外,說時遲那時快,僅二秒鍾的時間四個人手持刀和槍衝進餐館來。剛剛的一男一女就在其中,他們剛剛是來先查一下看看餐館還有多少客人,廚房是否還有人,看到一切是他們可控時,刀槍就拔出來了。那個女的率先將一把刀上一直抵我的心髒部位,我節節後退,直被逼坐到前台的座位上,那天我穿的粗毛衣,刀刺過毛衣,刀尖己碰到我的皮膚上,有痛感了。她另一手拿槍對著我的頭,並大聲命令道:“大家將雙手放身後,站原地不許動,誰動就先打死她!“,我驚呆了,從未想到的事今天發生在我身上,我全身打顫,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幸虧史蒂夫在場,立即告訴大家不要慌,不要動,搶劫犯立即打開收銀機將所有的現金取走,但是現金量不多,因為通常八點左右,Jane將一天的營業收入大部分取走,在九點半左右再將大票取走,四搶匪覺得錢太少就說 我要取各人身上的首飾和現金。我手上帶著我外婆給我的一個手鏈,由於雙手在背後,我立即脫下手鏈塞在屁股下試圖逃過一劫。戴著的一根項鏈並有一個吊墜便無處可逃了,好在項鏈很細,他們硬拉項鏈就斷了。剛開始被拉的瞬間很痛,如果項鏈再結實一點的話,會把頭頸的皮膚切破的。
餐館領隊是香港人Kevin, 香港男生都有戴粗金項鏈的習慣。這幫匪徒也知道不能硬拉的,耐著性子解開粗項鏈。收銀小姐Amerly 是從台灣來的,她戴的是祖傳的紅寶石吊墜項鏈,搶劫的人硬拉,Amerly 痛得直哭,四搶刧犯拿了所有人的現金,手表和首飾,加上餐館收銀機的一些錢,還有放在罐子裏的現金小費,史帝夫戴的勞力士手表也被搶走了,他們滿載而去。
這時經理史蒂夫才醒過來似的,立即打了911,三五分鍾後警察就來了,也許史帝夫先前不打電話是對的,否則至少我的命不保,甚至更多人會死傷。搶劫的事發生時拿走錢財保各人平安是上上策。
警察先了解情況,經理做了報告,警察讓我們每一個人回憶搶劫犯的長相、描述他們的身高,胖痩。那個年代警察局還沒有開發出拚湊人臉的計算機軟件,但他們有印在透明的紙上的各種人的五官圖片,讓我們回憶搶匪是什麽樣的臉龐,嘴型、鼻子和眼睛,再把它們疊起來成了一張臉,再然後不斷更新一次次試圖找出最接近罪犯的樣子。最後的成像感覺都像是越南人,聽說那時越南人的幫派很盛行。盡管托倫斯城市是個很安全的城市,偶爾搶匪光顧恐也是免不了的。
想想真是後怕,如果開槍,我便寃死在這幫狂命之徒手裏,那將真正死的輕於鴻毛,比鴻毛還輕!那時,那刻,你便不得不相信命了。
那晚回到家已是淩晨二點多,我亳無睡意,徹底失眠了,我想念祖國,想念上海,當時的中國沒有這樣的搶劫犯,我辭退了自己在外企的高收入,高職位,來這裏差點送命,值嗎?值嗎!
接下來的一周,我們每個人都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史帝夫也都在未到關門的點就把門快了。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一周後恐懼感才開始減弱,Amerly朋友的先生正好在餐館所在地的警察局做事,我們特地請她打聽這個案子的下文,回答是亞裔搶劫犯在中餐館行竊案子根本不會作為重案調查,通常隻是記錄在案,若在審查其它案子時帶出此案也許會有結果,否則也就是讓保險公司作出補償了亊。
經理史帝夫並不是那麽擔心被搶的損失,因為所有的餐館都會買保險,餐館被搶所造成的損失保險公司都會理賠的。他也讓我們每個人把被搶的所有物品的價值寫下來,我的項鏈加吊墜是所有人當中最便宜的,大概也就值一百美金不到吧。
自從劉師傅讓我在歺館吃早餐,他每天給我做一碗麵,各種菜式的麵, 真好吃!我非常感激他。但是後來他太太Jane知道了,嚴肅地告訴我如果早上要吃麵,就要按照菜單上的價格付錢。我想祘了,不要給劉師傅添麻煩,於是我每天自帶一碗方便麵,到了餐館,用開水一泡就可以吃了。但我永遠記得劉師傅的好。
史蒂夫又給我加薪水了,二個月兩次加薪,據說是從末發生過的事。我想可能他覺得畢竟省了一個員工的薪水,當然更想留住我才這麽做的。
正在悲喜交加,驚魂未定的時候,我看到了福樂公司的招聘廣告,於是就有了福樂公司-如願以償那一段。
雖然隻在峨嵋餐館 幹了三個月,那卻是一個一輩子難忘的人生經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