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抱怨還是以直抱怨（古文誤讀之二）

 以德抱怨還是以直抱怨（古文誤讀之二）

人們通常誤以為“以德報怨”是孔老先生給我們留下的諄諄教導。兩千多年來，上層和民間也不斷標榜著這樣的一些所謂中華文明美德的故事。從升鬥小民到國家領袖。如果你打開維基百科，就有 “以德報怨 (蔣中正)”的條目。其第一段內容如下：

“以德報怨”，或言“不計舊惡，以德報怨”，是民間、官方對蔣中正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戰敗後對戰敗日本寬大處理的一係列理念政策的總結。蔣中正在日本戰敗後以“以德報怨”為核心的對日宣言，對日政策對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國國運、中日關係、日台關係、日美關係都有決定性影響，對之後的冷戰格局、東亞秩序均有深遠影響。蔣以中華傳統美德基點出發，周全考慮到中華民族和日本世代友誼、共鑄和平的重要性，是中國對日和解的先聲和綱領性思想，與二戰後“德法和解”有過之而無不及。然其意涵至今仍有爭議。

但是如果你接下來讀一讀蔣先生1945年8月15日上午在重慶《抗戰勝利對全國軍民及全世界人士廣播演說》全文，其中並無“以德報怨”這四個字， 隻有“不念舊惡、與人為善”。看來蔣老先生讀聖賢書和我們普通老百姓不大一樣，不會以訛傳訛的。

論語中“以德報怨”原句：“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論語 憲問》　　

這段話記述的是孔子的一個弟子問他老先生：師傅，如果別人打我了，我不還手，反而要對他好，用我的道德和教養羞死他，讓他悔悟，您說好不好？孔子回答道，你現在以德抱怨，那如果別人對你好，你“何以報德？” 隻有他人以德待你的時，你才應該以德來回報別人。可是現在別人打了你，你就應該“以直抱怨”， 據理反擊，飛回一板磚，反手一梭子才對啊！原來孔老夫子也是血氣方剛，有血有肉的。是自漢代董仲舒以降，那幫曆代聖徒們一代接一代給糟蹋到後來的這個模樣滴！

其實，比孔老先生年稍長的老子（李耳）倒是說過與“以德報怨“類似的話。他說的是： 報怨以德。 這個和以德報怨的內涵不盡相同。可以說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孔老先生出生於公元前551年9月28日（這一天也是教師節）。老子據說是生於公元前571年，但缺乏定論。如是，李則年長孔子20歲。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老子》六十三章
　　試解釋“大小多少，報怨以德”這兩句。 大小多少應該是說，讓少的變多一點，讓小的變大一點，是為 “大其小，多其少”。 這裏麵似乎還包含抑富濟貧，消除兩極分化的意思。故報怨以德以化解敵對情緒，實現和諧同存理想。這和老莊的無為而治的精神世界是統一的。

試想，原來是孔子的這個學生讀到了或聽到了老子的這段話，於是根據自己的理解，再編了個故事和孔子去討教，被血氣方剛的老先生教訓了一頓。而儒學的繼承者們斷章取義，奴役了我們近兩千年。

附: 蔣中正《抗戰勝利對全國軍民及全世界人士廣播演說》

1945年8月15日上午於重慶

我們的抗戰，在今天獲得了勝利。正義戰勝強權，終於得到了它最後的證明，這也就是表示了我們國民革命曆史使命的成功。我們中國在黑暗和絕望的時期中，八年奮鬥的信念，今天才得到了實現。我們對於顯現在我們麵前的世界和平，要感謝我們全國抗戰以來的軍民先烈，要感謝我們為正義和平而共同作戰的盟友，尤其感謝我們國父辛苦艱難領導我們革命正確的途徑，使我們得有今天勝利的一天，而全世界的基督徒更要一致感謝公正而仁慈的上帝。

我們中國人民在黑暗和絕望的時代都秉持我們民族一貫的忠勇仁愛，偉大堅韌的傳統精神，深知一切為正義和人道而奮鬥的犧牲，必能得到應得的報償。全世界因戰爭而聯合起來的民族，相互之間所發生的尊重與信念，這就是此次戰爭給我們的最大報償。……我相信今後地無分東西，人無論膚色，凡是人類都會一天一天加速的密切聯合，不啻成為家人手足。此次戰爭發揚了我們人類互諒互敬的精神，建立了我們互相信任的關係，而且證明了世界戰爭與世界和平皆是不可分的，這更足以使今後戰爭的發生勢不可能。我說到這裏，又想到基督寶訓上所說的“待人如己”與“要愛敵人”兩句話，實在令我發生無限的感想。

我中國同胞們須知“不念舊惡”及“與人為善”，為我民族傳統至高至貴的德性。我們一貫聲言，隻認日本黷武的軍閥為敵，不以日本的人民為敵。今後敵軍已被我們盟邦共同打倒了，我們當然要嚴密責成他忠實執行所有的投降條款，但是我們並不要企圖報複。更不可對無辜人民加以汙辱，我們隻有對他們為他們納粹軍閥所愚弄所驅迫而表示憐憫，使他們能自拔於錯誤與罪惡，要知道如果以暴行答複敵人從前的暴行，以侮辱答複他們從前錯誤的優越感，則冤冤相報，永無終止，決不是我們仁義之師的目的，這是我們每一個軍民同胞所應該特別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