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整夜，雨打芭蕉，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天明。
睡到過8點才起床，雨還沒有停。好奇地打開前門，階前新買的大花盆，已盛滿了雨水。雨一陣急，一陣緩；屋簷下的水簾也一時續，一時斷。大珠小珠，水花四濺，滴答有聲，清亮悅耳，撩起我想聽雨的情懷。
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初讀蘭亭，感歎於王謝子弟的雅興：不是霓裳羽衣，不是管弦絲竹，也不是寶馬雕車，竟然是崇山峻嶺，蘭亭清風，曲水流觴。感歎之餘，不禁自問，將來若也有了閑情逸致，自己想幹點什麽呢？
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原來我等凡夫俗子，與閑情逸致沒多大關係。那麽，退而求其次，有沒有一件遂心愜意的事情，是想做的呢？
這個比較容易。家鄉江南，冬天濕冷。過去，室裏沒有暖氣，就是鑽進被窩裏，也冷得夠嗆。凍怕了，對溫暖產生了莫名的向往。想象著，大雪天，生一盆火，家人好友，圍坐在火盆邊，賞著窗外的白雪，聊著輕鬆的閑話。這種暖融融的場麵，溫馨而又安寧，豈不遂心？或者賞雪不成，聽雨也罷。春寒料峭，春雨綿綿。簷下滴珠，好友叩門。一壺沸水，幾盞紫砂。茶香浮動，雨聲淅瀝。如此聽雨，豈不愜意？
可惜！多少年過去了，賞雪也好，聽雨也罷，從未發生過。從田園到都市，從家鄉到海外，熙熙攘攘的行旅，紛紛擾擾的光陰，庸庸碌碌的生活，為了溫飽而奔波，似乎總也沒有盡頭。
從過往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雨已經停了。戶外新睛，十分誘人。我朝裏屋打了聲招呼，信步踱出門來，往屋後的小山坡走去。步道兩旁，不知名的野花，欣欣向榮。一叢叢一簇簇的茴香苗，鬱鬱蔥蔥，鮮嫩欲滴。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一亮，一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鋪天蓋地，爛漫輝煌，賞心悅目。
忽然覺得好笑，笑自已不可理喻。每每空閑休假，總想著遠走高飛，企求飽覽域外風物，卻忘了村前屋後，景色竟也如此美豔。
人，便是如此麽？好高鶩遠，卻對身邊的世界，熟識無睹；欲望奢求，而對當年的初衷，置若罔聞。
預報說，明天還要下雨，可是明天又要上班了。
幾時得空？哪怕隻是一會兒，哪怕隻是一個人，碰上一個下雨天，搬條小凳，就坐在車庫裏，靜靜地，寂寂地，聽雨。好讓陳年的心願，得以回歸，好讓封存的心聲，得以回應。
聽聽雨聲，聽聽心聲。
3-6-2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