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頭山
無意邀眾賞，一心追殘陽
《逆行人生》是由徐崢執導並主演的一部勵誌電影，講述了人到中年的程序員高誌壘在經曆工作裁員及生活的雙重變故後，不得不轉行做外賣員的故事。高誌壘原本是一位擁有名校學曆和穩定工作的程序員，但因公司裁員和家庭變故，他被迫踏入外賣行業。從最初的不適應到逐漸融入，高誌壘在送外賣的過程中經曆了從迷茫、掙紮到接受、轉變的過程，最終找到了新的生活意義和價值。
客觀地講，這部電影的水平一般，隻是將社會上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如公司裁員、中年失業、房貸斷供、外賣員發生車禍等，都是基於社會中的真實事件。影片在對這些真實事件進行藝術剪裁和加工時，采用了拚貼的方式，將多個事件疊加在一起，導致藝術開掘的深度不足，顯得有些浮光掠影。人物刻畫也不夠深入，總體上這是一部很平庸的作品，和徐崢頂峰之作《我不是藥神》和開山之作《人在囧途》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影片還是客觀刻畫了中國職場的內卷程度和外賣員，騎手，這一職業的內情。馬斯克經常誇讚中國的職場，說美國的職員這種懶散的樣子，平時在家工作，但到了公司“免費午餐”的時候都來了，都是群懶蟲。應該采用中國的方式，996，末位淘汰，績效公布，人家那才叫工作，你們這樣子，怎麽幹得過中國？
中國的電子商務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要發達，由此催生出快遞員這一職業，他們由算法控製。一些類似於Uber的程序，能實時定位，指導和監視快遞員，並能與客戶隨時交流，出現了一些非常刻板的製度，如必須準時，零差評。我沒送過外賣，但對這些實時工作App的弊病則有過切身體會，在我們的實驗工作中有實時記錄的要求，但實驗不可能記錄精確到秒，那樣會影響工作，以前手記錄的時候不是問題，記錄時將估計的時間填上去就是了。但自從有了電子記錄本，那裏有自動的Time stamp, 經常會出現時間不符合的問題，常惹得QA和我們打架，憑空搞出很大麻煩，unproductive！
對我們隻是麻煩，但那種實時App對快遞員就是殺手。為了趕時間，經常會出現車禍，徐崢為了按時送到大門被鎖了的牆門，不得不爬牆而入。客戶也不都是好人，有時會無故給個差評，那就會害得騎手白幹。騎手公司管理的方法也非常“客觀”，無情的有效和殘酷。因為績效非常客觀，工人就算不滿也無話可說，每天的成績都張榜公布，表現差的不但沒錢拿，還要受到老板的批評和同事的侮辱，嘲笑，如果表示不滿，老板就粗暴地說，那你滾，要進來的人在那排隊呢。對於績效好的人，績效和收入以及成就感掛鉤，又成了一種多巴胺激勵著他像賭徒一樣地工作，出現了很多過勞死的悲劇。
我想起以前中國的學校都這樣的，考試成績張榜公布，成績好的學生當然開心，但對那些成績墊底的打擊可大了。美國禁止這樣做，海爾在美國開廠每天廣播公告工人表現，被告上法庭，被判賠償（表現差）工人的精神損失。
但話要說回來，快遞員這個職業，至少給了很多人活路，如果幹得好，收入還不錯。徐崢原來是個收入近百萬的程序員，通過騎手工作，至少還能維持住房子和家庭。徐崢在職業頂峰中，自視甚高，對職業安全過於自信，買了高價房子，讓妻子在家，孩子讀私立學校。一旦失業，壓力山大。很多所謂的高級職業，一旦失業，一文不值。如管理，不在管理職位上，有什麽用，習近平如果不當主席了，當快遞員都沒人要他。人在低穀時，首先就要活下去，為了家人，為了自己。人的一生不可能一直平順的，遇到挫折時，一定要堅定，能吃常人不能吃之苦，忍常人不能忍之辱，而且這種侮辱可能就來自於家人。隻有具有這種經曆的人，才能擔當大事！
這部電影勾起了我的失業的痛苦回憶，以下是我當時的日記，從中可見一斑：
“半夜醒來就睡不著了。有點不想活了！
要堅強，天沒塌下來。沒生大病，還有份EI，關鍵是沒有失去意誌。就象戰爭一樣，很多敗仗不是因為打不過，而是因為參戰者失去了戰鬥意誌而一潰千裏。也許信教者更容易頂過人生的逆境，但我是個醫生，知道這個心理過程的基本症狀，要適時有意使用心理學手段去克服它。決不能倒下，我還要活到孫子讀大學的那一天！”
“看看二戰紀錄片中的希特勒，從43年年初起就壞消息不斷。他不但要激勵自己，還要激勵同誌和整個民族與他一起作困獸之鬥，戰鬥到最後時刻，其意誌之堅強可見一斑。
生活總是這樣波瀾起伏的。那些偉大的人物大多有大起大伏，有個很難熬的時刻。真正的考驗將要來了。“
”昨天算了下支出，一月的支出竟需七千左右，每月虧本二至三千，如此家裏是難以支持的。最現實的是早晚去打點工以補貼家用吧！晚上看電視的日子也結束了，是去打工的時候了。
沒想到會混成這般田地！隻能說要活著，活下去，象牲口一樣。人生到了一個節骨眼。人生沒有後悔藥的，以前看到別人倒黴，現在輪到自己的。這個世界是勝利者的世界，失敗者是沒有價值的。”
“悔恨是最讓人痛苦的心理狀態。雕樓玉沏，隻是朱顏改。和帝王失國相比，和失去健康和親人相比，這些又算什麽呢？我們的心永遠向著憧憬，即使生活在陰沉的現在。鄧小平們從高官跌入低穀時，悔恨之心必有，但更熾烈的是複辟之心，尤其令人欽佩的經過長達10年的低穀而矢誌不移。”
“有點絕望的感覺。所有的希望都消失了，看著每天冒出來的listing都有點惡心。竭力打造的信心被摧毀了，怎麽辦？
要活下去，沒辦法的，死是下下策。象畜牲一樣地活下去！”
所以，有的事，沒有親曆過，你是無法理解的。人在閱讀書籍和觀看影片時，很多時候是在回憶自己的心路。而這部電影，雖然一般而言不怎麽好，但她引發了我的共鳴，也通過它，了解了中國職場，特別是快遞員職場的狀態，所以這部影片對我而言，就是部好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