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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羅慰年文章:朝代國家亡國基因圖譜(2)

(2015-10-21 08:28:20) 下一個

走不出“周期率”死循環

為什麽華夏曆史上的朝代國家不能擺脫從建國到滅國的循環?一個最流行的說法是:腐敗亡國。腐敗亡國的學說,是當下不可爭辯的顯學。把視線集中到腐敗的社會現象上,模糊了人們的視線,阻擋人們把反思的視角投到更深刻的原因上。

毛澤東思考過這個問題。1945年7月4日,著名民主人士黃炎培考察延安時問毛澤東:“一部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個周期率。”。麵對黃炎培“周期率”之問,毛澤東說,“我們已經找到了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隻有讓人民起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隻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毛澤東說的“民主”,不是普世價值民主,而是列寧主義的專政民主。無產階級專政民主,不需要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事實證明,毛澤東容不得逆耳言論。1957年,黃炎培一家有七個人因言賈禍,被打成右派,包括水利專家黃萬裏。當獲知兒子黃萬裏被打右派後,黃炎培責問毛澤東,毛不予理會,還調侃說,“你家也分左中右嗬!”又說,“你兒黃萬裏的詞《賀新郎》寫得好,我愛讀!”暗示黃寫頌聖詩。黃萬裏非但不寫,還向中央呈幾萬言書,直言修建三門峽之害。右派的帽子不僅摘不掉,還越戴越緊。(黃方毅:“黃炎培周期率”七十年沉浮)寫頌聖詩、作幹謁詩,順著毛摸,是郭沫若拿手絕活。當時能夠給毛澤東一些影響的郭沫若,並沒有麵折廷諍。相反,他隻能用連毛澤東都沒懂的話術,自言自語,模糊自己的想法,製造模棱兩可的語境。為了不觸犯龍顏,他采取了非常隱晦的方式勸毛澤東:現在整肅“李岩”一類知識分子,確實是太早了一些。

當年如日中天的毛澤東,自以為是,顯然誤解了郭沫若。毛澤東沒讀懂《甲申300年祭》。正是“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幸好毛澤東沒有讀懂郭沫若的用心,沒有讀出字裏行間藏著的信息,也沒有讀出他勸導不要整肅功臣的一片苦心。如果毛澤東真讀懂了郭沫若,郭沫若會像延安被整肅的那些知識分子,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毛澤東按照自己政治邏輯和曆史哲學觀,把李自成的失敗,歸因腐敗。毛澤東以為找到了王朝循環背後的症結。他何其自信,甚至自信到把《甲申300年祭》列為整黨整風的文件。

毛澤東說,“我們進北平,可不是李自成進北平,他們進了北平就變了。”他又說,“我們決不當李自成。”這也是今天反腐理論的最早版本。李自成因為驕傲而敗是個偽命題;腐敗亡國也是個偽命題。腐敗亡國隻是表象,是果不是因,腐敗背後有更深刻的製度結構性的原因。這個製度性的原因,就是上層統治階級與被統治者的互為分離的關係。國家不是建立在人民主權基礎上,國家的統治者是皇親國戚,國家的社會基礎是官僚階層。這樣的國家,隻能滿足皇親國戚和官僚階層的需要。國家的繁榮和穩定,必須以犧牲民眾生活幸福的同步成長為代價。要說腐敗,康熙朝的和珅比誰都腐敗。大清國,並沒有因為和珅腐敗而亡國。腐敗是一個國家滅亡的必要條件,但不是充要條件。朝代國家亡國,亡在製度落後和製度腐朽;亡在權力在一家代代相傳,一家之私置於萬民蒼生之上;亡在國家公器成了少數家族謀取私利的工具;亡在沒有權力製衡阻止局部腐敗一步步惡化,形成全局性製度性腐敗;亡在專製國家機器用文字獄不斷把精英變成國家敵人;亡在國家暴力掠奪,把順民變成刁民,把刁民變成暴民;亡在國家轉型與人民轉型脫節,“國家的轉型與人民的轉型,兩者相互成就。人民無法崛起,國家便無法徹底翻身。”(羽戈:一部韓國民主轉型的血淚史)一言而蔽之,亡在朝代國家的亡國基因。

在國家轉型、人民轉型、社會轉型時期,各種意見洶湧澎湃、各種利益相互交織、各種謊言甚囂塵上。管理轉型社會需要更大的智慧、更高超的政治技巧。依賴社會信息的正常流通和傳遞,保證社會不至於走向無序。信息閉關鎖國,是社會進步的大敵,是國家混亂的根源。“相對於腐敗或濫權造成的損害,認知結構的扭曲才是真正的災難。”(劉仲敬)認知結構的扭曲源於信息閉關鎖國。認知扭曲,或造成製度自卑,或造成製度亢奮。這是國家的“兩極心理病”(bipolar disorder)。打著維護國家安全幌子,實行信息閉關鎖國,必將造成信息扭曲、認知扭曲。集體心理扭曲為國家顛覆打下社會心理基礎。

在社會轉型過程中,新舊製度交戰的張力將使社會充滿不可控的變數。這個過程,既是新製度的生長點,也是大革命的生長點。端看統治階層如何調解既得利益集團和未得利益集團的矛盾;如何平衡政府的權力和人民的權利的關係;如何用可操作的形式把權力的合法性建立在人民的授權之上;如何與人民建立良性互動的關係。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是社會轉型高壓鍋上的排氣閥,是兩種製度過渡的橋梁,是新製度產生的溫室,是政府和人民互信、共同建立權力合法性的平台。

轉型社會的問題,不是“不怕,我們手中有槍”一句話可以解決。天下不能憑匹夫之勇治理。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正在謀求改革和社會轉型的慈禧死後,大清江上落在年僅3歲的小皇帝溥儀和他的迷信槍杆子的父親載灃,一個25歲的攝政王肩上。他們稚嫩的肩膀如何扛得起江河日下的王朝。攝政王迷信“有兵在”,期望用槍杆子鞏固大清江山。槍杆子得到的政權,不能用槍杆子保衛。1910年,一場股災,就把大清衝得落花流水。槍杆子管理的股市,難免被金融海嘯衝垮。“一頭熊掀翻大清國,因為熊的後麵有令人敬畏的力量。”(1910年的亡國股災)諷刺的是,結束滿清統治的,恰恰是這位“手中有槍”的攝政王和大清國的新軍。

乾隆年間出使清廷的英國使者馬戛爾尼曾經說過,這個國家“是一艘破舊的大船,150年來,它之所以沒有傾覆,是因為幸運的遇見極為謹慎的船長。一旦趕上昏庸的船長,這艘大船隨時就可能沉沒。”不幸而被言中。另一個當代預言家,則用蘇聯滅國為例,揭示朝代國家不可逃脫亡國命運。“這種體製有預支和挪用社會資源的強大能力,也因此杜絕了正確自我定位的可能性。” (劉仲敬:拜占庭的黃昏)劉仲敬這個論斷比馬戛爾尼更加深刻。隻要信息閉關鎖國,無論船長謹慎還是昏庸,駕駛著的是一艘沒有正確定位係統的巨輪。這艘巨輪最終駛向礁石,不是必然的嗎?

隻是當時已惘然

在彌爾頓出版《論出版自由》前後,在英國有另外一股政治力量出現——這就是貴格會(Quaker)。貴格會成立於17世紀,是基督教新教的一個教派,創始人叫喬治·福克斯。貴格會反對任何形式的戰爭和暴力,反對奴隸製,主張人生而平等,和平主義與宗教自由,因此受到英國政府的迫害。這些受到宗教迫害的新教徒,選擇逃離信仰和思想不自由的政府,投奔美洲新大陸。

當他們來到北美新大陸,歐洲其它國家的移民已經先行來到。1611年荷蘭人首先踏足今天的紐約,建立殖民地。

曼哈頓是用總價24美元的念珠和其他小玩意,從印第安人手中購買的。曼哈頓這個名稱,是土著雷納稅佩人語的音譯。在原住民語言,曼哈頓的意思是“多山的島嶼”。1614年,曼哈頓這一帶被荷蘭人稱為“新阿姆斯特丹”。

新阿姆斯特丹轄地包括今天皇後區的法拉盛,當年叫弗利辛恩(Vlissingen)。弗利辛恩是荷蘭的一個港口的

名字,被荷蘭人拿來作為新殖民地的地名。今天英文的Flushing則是英國貴格會(Quaker) 和新教徒來到之

後把Vlissingen荷蘭語的英文翻譯。英國人在新大陸,曾經為他們的信仰自由與荷蘭總督史蒂文森抗爭。荷蘭

殖民者禁止貴格會教徒做禮拜。

麵對荷蘭統治者壓製宗教信仰,貴格會信徒邦恩發起並領導了反對虐待貴格會的運動。1657年12月27日,在法拉盛簽署的《法拉盛宗教自由陳情書》(又稱《法拉盛抗議書》)。這一份要求宗教、言論、出版和集會自由的“抗議書”,是美洲宗教自由的先聲,是北美第一份倡導宗教自由的文件,它的精神開啟了後來被稱為《權利法案》的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法拉盛是美國宗教自由文化的發源地。荷蘭西印度公司最後不得不允許居民享有宗教自由權利。

20世紀80年代,中國人進駐,把Flushing翻譯成“法拉盛”——“以法拉動,長榮長盛”,這個中文地名的寓意,非常之好。最早進入法拉盛的是台灣留學生。90年代,大量北方國企下崗工人來到法拉盛,更有一批佛教徒90年代末打著小腰鼓來到法拉盛,尋求宗教的一片淨土。目前法拉盛華人人口超過10萬。小鎮華人成功利用美國選舉法,選出了好幾位聯邦、州和紐約市的華人政治家,包括美國國會眾議員孟昭文和紐約市議員顧雅明。

2010年,紐約市人口普查局最新普查結果顯示,亞裔是人口增長最快的族裔,而其中華裔人口增速最快。在紐約的亞裔中,有近70萬是華裔,占紐約市6%的人口比重,是亞裔中人口最多的族裔。紐約目前的中文出版社有十幾家。它們是:世界華語出版社、天外出版社、明鏡出版社、柯捷出版社、北美華文作家出版社、美國名家出版社、印象出版社、易文出版社、獨立作家出版社,《世界日報》出版社;離紐約一河之隔的新澤西,則有成家出版社和采薇出版社。

紐約的華文主流報紙,有《世界日報》(台資)。《星島日報》(中資)、《明報》(馬來西亞資)和《僑報》(中國國務院僑辦);宗教團體的華文報紙有《角聲》、《大紀元》、《看中國》;社區報紙則有《紐約社區報》、《三州新聞》。法拉盛新華書店,可以拿到免費的《人民日報》(海外版)和英文版《中國日報》。70萬華裔居住的紐約,華文出版業和報紙現狀,無疑是美國出版自由最好的印證。

為什麽言論自由、宗教自由、出版自由,對一個社會必不可少?社會的最大的財富—人,因為沒有言論自由而表現出對國家漠不關心,因為沒有信仰自由而表現出道德淪喪,因為沒有出版自由而造成人民和人民之間、政府和人民之間互不通氣;人心、道德、信息,這三個國家發展和富強的動力,全然喪失。人的精神被壓抑,動力變阻力;發明創造被扭曲,創造力成為破壞力。沒有鴉片、海洛因,他們會搞出地溝油和三聚氰胺。與鄰為禍,易毒而食。信息閉塞,人心渙散,道德底線瓦解。道德沒有底線,他人就是監獄;法律沒有底線,國家就是監獄;信息閉關鎖國沒有底線,沒有人不活在恐懼之中。

現代社會最大的恐懼,是信息閉關鎖國帶來的恐懼。現代社會最大的威脅,來自不受約束的政府。政府不受新聞自由製約,政府參與製造謊言,國民被洗腦而不自知。這種恐懼,如同一氧化碳中毒,人們毫無痛苦的感覺,慢慢陷入中毒狀態,直至失去知覺。免除信息封鎖的自由,是一切自由之母。生活在信息封閉之中,言論自由、出版自由將沒

有意義。免於信息封閉的恐懼,對於創作尤其必要;擔驚受怕的心理狀態,不可能有思想創新;一個社會到了多數國民虛假信息中毒狀態,離開社會瓦解已經不遠。

一個民族,隻有獲得完全的信仰自由,思想自由,出版自由,才有真正的自由;一個社會,隻有多數民眾感到生活言論自由的環境裏,免除信息封閉的愚昧和恐懼,才能長治久安;一個國家,隻有普通民眾有獲取信息的自由,積極參與各層社會管理,對政府形成有效製約,才能千秋萬代,永不變色。

曆史一再昭示:國家命脈係於一家、一人的朝代國家,無論多強大,都始終逃不出被另一個朝代國家取代的命運。曾經鐵桶一般的大清王朝,連同八旗子弟,在1911年10月10日的一次兵變中被擺進曆史博物館。遙想當年,那些叱吒山河的皇親國戚,對大清製度,何其自信乃爾。如今,八旗子弟安在哉?

唐朝詩人李商隱的一句詩,“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似乎是對朝代國家建國滅國曆史的注腳。後人讀史,對於朝代國家一而再、再而三亡國,隻能追憶,隻能惋惜,隻能感歎。可惜,當時執政者們,卻總是一片惘然,看不清大勢。正如托克維爾所說,“今天看來如此明了的事情,當初在那些上智者眼裏,卻始終顯得模糊不清,混亂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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