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開

回首人生多彩路 談天說地亦欣然
正文

中國農村正在發生什麽變化 zt

(2015-10-15 11:09:18) 下一個

東步亮

(一)

國慶長假期間,回了一趟農村老家,從鄉村的田間地頭到小縣城的大街小巷,能去的角落,都盡量去走走看看;也見了許多人,有權傾當地的公安副局長,主政一方的鄉鎮小吏,醫療教育方麵的專業主管,當然更多的還是農民與居民。諸多感受,無法麵麵俱寫,且擇其一二記之。

總體而言,中國的鄉村正在發生巨大變化,這種變化,可能比改革開放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之後的變化還大,但尚難言是好還是壞,也可能是好壞兩極並存。

這次回去,肉眼所能看到的最明顯改變是基礎設施與“硬件”。——交通方便了。除了高速公路,高鐵和動車也通到了“鄉下”縣城。雖然暫時配套和連接上還有一些不方便,但是根據官方的規劃,未來幾年還有更多想像空間。與此同時,小縣城裏的城市環境也明顯提升了一個檔次。原來破舊不堪、到處坑坑窪窪、泥濘難行的街道已全部翻新為柏油路或水泥路,還新修了許多大道小道,城郊及通往鄉村的道路也有了明顯改善。

當然最“大”最“高”的變化還是房地產開發熱火朝天。這在過去,隻是很多大中城市的專利,近幾年,很多偏僻的內地小縣城也陷入了瘋狂。過去小縣城的住宅,一般最高也不過就是六七層樓,現在,平地起高樓,老城區邊上全是一個又一個正在建設的大型住宅小區,都是十多層二十多層的高層建築,三四十層的高樓也不鮮見。已經蓋起的,開著起吊機正在忙碌地建設的,已經將小縣城的“天際線”完全改變。從老城區一眼望去,周圍高樓鱗次櫛比,確實讓人有點做夢的感覺。

但這隻是表麵現象。我以購房的名義,特意去看了不少樓盤,發現不少樓盤其實處於空置狀態,入住率很低,從售樓處了解的情況看,房子很難賣。縣城裏的親戚和同學說,房地產開發以前還行,現在樓盤太多,價格太高,而這個小縣城城區隻有這麽多人,即使農村裏有錢的農民都來城裏買房,很多樓盤也賣不出去,瘋狂開發房地產導致了太多隱患。有幾個樓盤因為資金問題,老板已經跑路,成了爛尾樓。最近縣城裏買房者圍堵開發商、到政府上訪和堵路的事件也不少。

另一方麵,在鄉下的村子裏,我看到這幾年最大的一個變化,也是村裏的農民全都蓋起了新樓房,有兩層的,有三層的,房子都很漂亮。但是可笑的是,房子裏都沒有人——村民們常年在外打工。留在村裏的隻有老弱病殘和學童。不少村民家裏常年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隻在每年春節時回來住幾天,過完年就走了。有的建好房子,幾年都沒回來過,新房常年空置。未來他們是否會回來常住,其實也是個未知數。

農村小縣的居民和村民似乎都不窮。在縣城和鄉鎮上有正式工作的人,就我接觸到的親戚和小學、中學同學看,他們幾乎都買了小汽車,有的還是一點兒不便宜的SUV品牌越野車。小縣城裏的道路明顯比以往擁堵,也是因為這幾年小汽車進入尋常百姓家,汽車擁有量大大增加所致。而在鄉下農村裏,家庭擁有小汽車也早就不是什麽稀罕事。一位親戚告訴我說,現在村裏的年輕人,不論在外打工的還是留守在家的,都熱衷於學車拿駕照。在幾戶回村度假的農民家門口,我確實看到了停放的小汽車。

但是如果你僅僅把這些經濟條件方麵的改善看作中國農村發展的真實現狀,那就大錯特錯。

 

(二)

物質上的改善,掩蓋了中國農村正麵臨的巨大深層問題和矛盾。如果隻是一味看到農村和農民「硬件」上的變化,那其實是掩耳盜鈴。農村社會政治體係的潰爛,也許比我們所能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舉幾個小例子。我的小學同學是當地公安係統主管刑偵的最高級別負責人,中學同學是分管另一領域的公安副局長。與他們分別閑聊時,才知道他們最關心的都不是轄區的公安、治安等工作,而是如何發財以及如何發更多的財。

小學同學曾在多個派出所當頭頭,多年前,他所在轄區的一項重大工程,所有的土石方運輸便都由他包攬,僅此一項他就賺了三四百萬——他不是明目張膽地以公務員身份去當包工頭,而是當包工頭們的保護傘,從每輛運送砂石的車上「抽頭」。現在調到縣城後,他玩得更大:弄了幾塊地,開發房地產。房子已經建起來了,他目前比較頭疼的是房子不好賣。當初弄地時,也走了招投標程序,隻不過他找了一幫「兄弟」去圍標,那些來和他競標的對手,事先在拍賣現場外就被他安排的小兄弟們把守住車門,留在了車裏,根本沒進場。他說,在縣城裏,每次土地「拍賣」基本都是這種模式,隻是看他想不想要。當然,他的生意遠不止這一點,還有如酒類等其他生意——基本上來錢快的生意,他都會插上一杠子。誰敢不買他的賬,他就會動用「手段」。

 

像他這樣的公務人員暗中做「生意」並不是個別現象。在整個小縣城裏,公務員係統都是這種風氣,隻要有一點小權,有賺錢的機會,他們一點要把它用盡、賺夠。當公安副局長的中學同學,則是壟斷了縣城的整個混凝土市場,全縣房屋建設所用的混凝土都出自他開的攪拌站,誰和他搶都沒用。他有的是辦法把競爭對手給「治」了。基本上,縣城各個係統有權的官員,特別是公檢法係統,都各自為陣,每人佔領了一塊可以搞錢的地盤,大家互相心知肚明,但互不幹涉。

 

這是縣城的「上層」。在下層,農村最基層的組織村委會又怎樣呢?過去村書記、村主任大家都不願當,因為要收農業稅、搞計劃生育,農村工作不好做。現在農業稅不收了,計劃生育也基本成了個形式,沒那麼嚴了。隨著村民們外出打工,村子成了空村,村裏似乎也沒什麼油水可沾了,那些男人多、兄弟多的家族——過去在村裏開賭場,專門吸引附近有錢人來此「四不管」之地賭博,掙了不少錢——他們中很快有人站出來,當上了村支部書記和村主任,成了村裏的頭頭(實際上也隻有這樣家族的人才有可能當得了村裏頭頭,在農村,誰家兄弟多,誰家夠「狠」,誰家才能當「領導」)。但在農民們看來,他們實質上是土匪惡霸。

 

何以見得?不少農民外出打工後,把土地轉包給了其他人,每戶種植麵積擴大了,使得機械化生產成為可能。在收割季,農民要請村外的收割機進村收割糧食。結果,每畝地的收割費用,如果需要100元的話,其中60元要交給村裏的頭頭——不交就別想進村。村裏的頭頭們將房子建在公路邊,路過的貨車,都要向他們進貢——即車匪路霸,否則別想安全地離開。在偏遠的農村,這些基本是沒人管的。即使有人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周圍幾個鄉鎮的派出所和村裏這些人都是一夥的,甚至還有些怕他們。

 

有個遠房侄兒在讀大學,符合申請國家助學金的條件,但相關申請材料上需要村裏蓋個章。他的父親去找村主任蓋章,村主任直接了當:蓋一次章收500元。農村現在實行合作醫療,村裏有個衛生室,鄉村醫生過去還能看點小病,村裏換頭頭後,鄉村醫生被趕走,換上了他們家族的一個小字輩,隻有初二綴學水平,但是也「看病」、開藥,每年能從村民們手上攫取十幾萬乃至幾十萬元。

 

簡單地說,在村這一級,中國農村已經實現了合法的黨組織、行政組織與地方村匪惡霸的合體,回到了「萬惡的舊社會」,但是又沒有當年鄉紳在村民中所具有的那種威信與道德感召力。這也是很多村民不願意再回到原來生活的農村重要原因之一。我的老父親離鄉多年後,一度想回到村子裏生活,但是還留守在村裏的親戚勸他:「回來沒法生活了,還是走吧!離這裏越遠越好!」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lily0029 回複 悄悄話
其實周圍一些從農村出來的朋友在聊回國見聞時,已說出了這些問題。此文作者寫的是實情,但不能代表全部。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