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看了篇文章,說的是時下中國人的冷漠。讀後感慨萬分......
冷漠
轉載自馮相軍專欄
現代中國人的最大特點,以冷漠為是。走在大街上,很難看見兩個互不相識的國人友善一笑,即便是住在一幢樓房裏的鄰居邂逅在電梯裏,也是一路沉默,互不問話。前幾年有部電視劇叫做《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好像頗能概括現代中國人的交際原則,這種對道義不敏感、對人性不憐憫的冷漠的處世態度,或許與“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和“少管閑事,明哲保身”的古訓一脈相承。
林語堂有篇叫做《中國人的冷漠》的文章,盡管寫在七八十年前,但在今天讀來仍然頗為受益。他以為,中國人聞名世界的冷漠,是“社會環境的產物”,“因為一個法律不保障個人權益的社會,不關心公共事務總是比較保險”,“當公民權益都得不到保護時,人們自我保護的本能便會告訴自己,莫談國事才是對自己人身自由的最好保護。”於是,我們就看到了這樣一番獨具東方特色的情景,“所有的老人都行事謹慎,因為所有曾經行為不羈的老家夥都已經受益於冷漠”,而所有的青年經過熱衷於公共事務(也即我們一向認為的閑事)的危險曆練之後,在“25-30歲之間的某個時候,大家全都變聰明了(中國人叫做‘學乖了’)”,因此,冷漠也就自然而然地當之無愧地成為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老練和有教養的重要標準。
人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但中國人將冷漠作為自我保護的手段好像過於偏離世界普遍認同的道德方式。“冷漠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表現,如同烏龜進化出龜殼。”或許,這並不是中國人所有單獨的個體在道德倡導與現實選擇之間進行利益權衡之後自我追尋的目標結果,但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與社會環境的適應性訓練中,冷漠已然成為生存於社會之上最有效最可行的自我保護方式。盡管如此,但將這種地域性的冷漠人性怪罪於冷漠事件的單獨個體,卻是不公平的,畢竟,他們也是社會道德墮落的受害者;同樣,將這種地域性的冷漠關係遷怒於現實社會的整體環境,也是不合理的,畢竟,每一個人都不曾遊離於社會而不食人間煙火。
這是社會體製運行錯亂孕育出來的道德怪胎,說的具體一點,即權力為了某種政治目的,或者公眾為了某種權利投機,不惜背棄道德規則對人性公理進行不當壓製,以至於社會公眾在長久的精神壓抑之下患上道德畸形的變態症狀。幫助跌倒街頭的老太太,沒準還要被告上法庭,並且法律還就支持了這有違道德觀念的權利訴求;躺在血泊中的小悅悅,十幾名路人視而不見,僅留下死神對道義責任的猙獰冷笑;病患沒錢,醫生也不再高唱救死扶傷的道德凱歌;街邊行乞,當下還有幾人相信那是山窮水盡的背井離鄉?更有甚者,麵對跳樓的輕生者,竟然有人吹響刺耳的口哨並爆出邪惡的哄笑!很多的時候,我們將這種冷漠歸罪於拜金主義,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在“人與人之間赤裸裸的金錢關係”的資本主義國家,這種冷漠遠沒有中國人來的極致和精煉,因為,那些渾身上下彌散著銅臭的資本主義國民也很迷茫於中國人的冷漠,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置信。巴西小夥子在中國見義勇為,而中國的冷血青年卻在袖手旁觀,是不是讓人覺得這冷漠已是中國人的集體品格?
中國人崇尚少管閑事,特別是莫談國事,那些“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層出不窮的人的悲慘結局,足以讓每一個熱血青年經過深思熟慮保持理性與克製,抑或叫做冷漠與麻木。權力一向不喜歡被人說三道四,評頭論足,對於那些不識時務沒有眼色的人,自然無所不用其極,終究會讓多言者閉嘴,想言者沉默。抱怨統治殘暴,秦始皇便以誹謗朝廷之名焚書坑儒;指責朝廷政策,漢桓帝便以結黨造反之名強勢鎮壓;至於以後屢試不爽的文字獄,更是給文人墨客以清晰的信號傳遞——莫論國事,倘若一意孤行,後果一定不會好到哪兒去。這是中國權力的傳統,在這種權力治下的文人或者公知,要是不甘於充當冷漠的看客,聽任權力狂妄和人性淪喪,而執意站在公義的立場,宣揚普世價值,促進民眾覺醒,注定要冒著巨大的甚至是粉身碎骨的風險。
中國人的冷漠,不僅僅是對腐敗貪官落馬的幸災樂禍,更是對年邁老嫗跌倒的無動於衷;對於需要幫助的公眾個體,不會相信這是真實,而會想到這是騙局,不但不會慷慨救助,而且還要深度懷疑;對於熱心公益的慈善義舉,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作秀炒作,而後便是冷嘲熱諷。中國人的冷漠,不僅僅是寫在臉上,更深深地刻在心底。活在當下的中國人,必須適應這種冷漠,習慣這種冷漠,除非有足夠的能力應對英雄流血又流淚的道德風險。法律沒有確立正義秩序,或者法律的執行者沒有執行確立的正義秩序,以至於每個人的合法權益都無法得到法律的有效保護,進而讓國民對放棄冷漠仍然持有可怕的後果預期,因此,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人依然不會更改那副冷漠的表情,以及那副冷漠的心腸。
轉載自馮相軍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