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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裏的女人》卜寧(無名氏)3

(2016-02-11 17:25:56) 下一個

塔裏的女人

無名氏 (卜寧)

(1917年1月1日—2002年10月11日)

 第 三 章

在一年四季裏,天空有時總要出現幾片極奇異的雲彩。在一個人的一生中,偶然總要出現一兩次奇跡。這種奇跡像紅花綠樹,像太陽閃電,沒有它。生命就不美,不亮。有生以來,我常常憧憬這種奇跡,幻想它,崇拜它,卻從未希望它降落在我的身邊。獲得奇跡的人,需要特殊的德行,超人的福氣。我既無大德又大福,我沒有勇氣企盼奇跡。我隻常常夢想:或許有一天,它會像一片落葉似地,偶然隨風飄到我的身邊。當我拾到時,隻以為是一片平常的落葉,並不稀奇,更不珍重。一轉瞬間,不知由於什麽魔法,這片落葉突然變成一片嶄新的天地,一個充滿幸福與光亮的世界,改造了我的整個命運,包括我的靈魂與思想。

今夜,站在陽台上,眺望藍色的天空,我想起奇跡。我相信會有一點奇跡出現在我身邊。

這正是午夜,星鬥繁茂極了,仿佛是初夏花園。天非常之藍,藍得很出奇,藍得很溫柔,藍得很叫我舒服。我站在藍色星光下,站在藍色的夜裏,晚風輕輕搖撼我,撫摸我的頭發,摩挲我的身子。我享受它的清涼,呼吸它帶來的樹葉子的香氣。九月的夜真靜,真溫存。在我的手上,是黎薇給我的大紙包,直到現在我一直不敢打開它。我知道它裏麵所藏得是奇跡。打開它,就是打開奇跡,它或者是一個最大的幸運,或者是一個最大的厄運,無論是幸運或厄運,都叫我害怕。

在陽台上散步了很久,我終於回到客房裏。一個強烈的欲望爬出來:我必須打開這奇跡,不管它帶來的是詛咒還是祝福。
手微微抖顫著,打開紙包:四大厚冊洋式簿子跌到沙發上,每一冊都是燙金的銀色皮麵。

我隨便翻開一頁,渾身血液立刻衝上臉。我的心“卜卜”跳起來。

這是黎薇三年半來的日記。

謎是揭露了。

熱情的火包圍了我。我的每一根神經都緊張起來。我放下日記,跑到廚房裏,煮了一壺濃濃的咖啡。

我倒了一杯熱咖啡,我取出一盒很久沒有吸用的“老美女”雪茄,劃了根火柴,點起雪茄,噴吐出一片藍色的煙,喝了一大口咖啡,我開始打開日記。

一頁頁的,我看下去。我所看的,似乎並不是一頁一頁的紙,而是一頁一頁的人的靈魂。這靈魂是這樣熱,這樣美,這樣香,叫我想哭又想笑,想樂又想悲。看著看著,我的眼淚滴在紙上,與眼淚俱來的,是唇邊的微笑,是心頭的甜蜜。

在這四大本日記上,黎薇寫下對我的全部情感。從三年前× ×女大那個晚會起,直到今天早晨止,凡是有關於我的,她全記下來,毫無隱瞞,毫不掩飾。在這些娟秀字跡裏,我似乎可以呼吸到她的血液,她的心跳,她的體溫。這並不是一些由人寫成的字,而是一團團的火。這幾百頁就是幾百團火,燃燒在我的眼前,焚灼在我的心頭。我一麵看,一麵猛烈抽雪茄,喝咖啡,讓暴風雨式的刺激麻醉我,宰割我。我真願紙上的火傳到我身上,把我活活燒死。如果我這樣死去,我會感到很幸福,很舒服。

日記裏關於我的部分太多太長,我無法——轉錄。我隻能摘要舉一些例子在下麵,略略說明黎薇的情緒:

............

×月×日

今晚,學校紀念五周年,開晚會,我擔任總招待兼司儀。

今晚,有生以來第一次-我遇見一個極殘酷的人:羅聖提。他演了一場短劇來諷刺我,玩弄我。他的目的達到了。在掌聲中,當他挾琴下台時,他用最傲慢最冷酷的眼光望了我一眼,這一望比鋼刀還銳利,直刺我的心坎。直到現在,一想起這件事,我周身還抖顫。我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

很少有男子不在我麵前發抖。

沒有一個男子敢這樣玩弄我!

啊,羅聖提!我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恨他!......
他給我的傷害太深了。

×月×日

上午在教堂參加唱詩,遇見羅聖提,出於我的意外,他對我竟和藹極了,溫柔極了。我絕未想到:這樣一個殘酷的魔鬼也會有一個可親的態度。人真是一個奇怪的動物。為了報複他,我本該擺出最驕傲的臉色,故意不理他的。但說不出為什麽,當時竟忘記報複了,他的笑吟吟的麵孔似乎傳染了我。事後我很後悔,不過報複的機會有的是!將來我總要給他一個難堪的。

×月×日

報複羅聖提真不是易事,他似乎知道我要報複,盡可能疏遠我,連招呼一下也不。我的美麗對他好像毫無影響。真奇怪,世界上竟有男子用一付石頭眼睛來看女子的美。

×月×日
一次又一次想報複羅,總不成。說也奇怪,漸漸的,我覺得羅並不像我所想的那樣可恨了。今天我見他和一位小姐談話,態度是那樣好,談話是那樣體貼,我開始發現了他的動人處。

×月×日
羅實在很可愛。在任何團體活動墾,他總是那樣瀟灑大方,一點不自私,不賣弄。比較起他來,許多男子都顯得幼稚可笑。

今天,我們一些青年人集體遊中山陵,羅也參加了。一路上,我看他照顧一位女朋友,無微不至,簡直是一個最可愛的母親,他是醫生,隨身總帶一些藥品,跟他旅行,永遠別擔心出毛病。他在車角落上找了個位置,(為了方便,我們共乘一輛大旅行車),把自己的毯子鋪在座位上,墊得厚厚的,叫女朋友坐在上配,脊背正好靠住角落,非常舒服。他又怕她兩足放得不合適,便把自己的皮箱擱在地上,讓她放腳。看他這樣做,大家都笑起來.他很幽默的道:“我是女人的最典型的奴隸,假使有一天我能做一個女皇的仆人,我會服侍得她連皇位都不想要了。”說完,大家都笑了。

我看得出來:他的服役顯得極其自然而崇高,不像別人那樣西崽相,卑下極了。
他不僅會服役,並且還會解釋服役。我聽他笑著解釋道:“脊背靠在角落上,像草長在牆角上,安全極了。你座上的毯子是駱駝毛的,你可以想象自己是騎在高高的駱駝背土,在旅行戈壁沙漠。腳放在箱子上,你可以把這皮箱代表一個你所恨的人,平常沒有報複機會,現在不妨盡量踐踏他!”他解釋完畢,大家都笑了。

這個人的嘴是蜂蜜與花朵編成的,甜極了。

×月×日
這真是一件怪事:羅對任何人都親熱,隻有對我很冷淡。在我們之間,仿佛隔了一座深而遠的山穀,永遠邁不過去。我們是站在兩個山頭的人,所能做的,隻是打打招呼,點點頭而已。

×月×日
晚上,玄武湖畔有露天音樂會,羅奏了幾支小夜曲,太美了。在銀白色月光下,他渾身銀白色裝束是那樣英俊動人,忍不住叫人想多看他幾眼。奏完了,他獨自走到湖邊,站在一株柳樹下麵,似乎在沉思什麽。我走過去,想和他談談,他卻轉身走了。多怪啊!

羅的提琴有一種特殊味道,提琴是人的靈魂的最好表現者。他有一個優美的靈魂,所以才有這樣優美的琴音。個性是音樂的泉源,源頭聖潔,水才聖潔,音樂才聖。我相信羅有一個最美的靈魂,最美的個性。

×月×日

今晚,在××劇院,羅舉行盛大的個人演奏會。當他奏完蕭邦“夜曲”時,他的黑黑眼睛裏充滿了神秘的光亮,好像一個少女在夢想她的情人。他的眼睛很美,很美。

奏完了第一個曲子後,五六個女孩就向他獻花,其中有一個是我。我那一籃丁香花是托一個同學的妹妹獻上去的,他不會知道。

最後一個大曲子仍是孟特爾遜的《音樂會曲》,這使我想起兩年前的那個晚會,但我對他現在沒有一絲恨意了,相反的,我一天天的歡喜起他來。

音樂會曲的第三樂章,美得叫人不能忍受,我想它正是羅的心靈的最好說明,這一樂章把他內心所藏的許多東西,全坦露出來了。隻有一個最可愛的人才能把這一樂章的最可愛處表現出來。羅這個人就是這樣一個樂章。假使有一天我真能沉醉在他的感情樂章裏,該多好!

×月×日
我不諱言,我是愛羅了。任何男子都叫我討厭,隻有羅叫我爽心悅目。
今天在跳舞會上,我自動跑過去找羅說話,隻談了一兩句,他就走了。他真是古怪,為什麽這樣躲避黎薇呢?黎薇是一個女妖麽?

×月×日

今天起,我正式找羅學提琴了。認識了整三年,我們沒有談過三句話以上,多有意思。他對我既始終存芥蒂,我隻有牽就他了。有什麽法子呢:他是這樣值得人愛!

今天上午第一次和羅談了這麽多。我們簡直是在演戲,演得極其有趣。羅如果上台做演員,一定能叫座。

×月×日
向羅學提琴有一個月了。一天天的和他多接近,一天天的發現他更多的優點。他對我的愛護與體貼,真叫我舒服極了,愉快極了。三年來,我第一次正式被他照料,被他愛,我覺得自己是躺在一支船上,他就是我的船;自由自在的叫我順流而下,嚐到流水行雲的滋味。

×月×日
羅雖然愛我,可這愛一點不顯著,不牽強。它是中國寫意畫,不是西洋雕刻。它是風,不是雲。它是海水,不是高山。
    許多男子看見我時,都露出狗形,隻有羅始終保持人形。在人群裏,到處隻見到風暴,隻有羅是我平靜的海灣。我如果是船,當然要逃避風暴,投入平靜的海灣。我對羅有一種極堅強的信賴。我信托他。像信托一個八十年的老朋友。他的最可愛之處,就在於他的最值的信任。

×月×日

沒有辦法,我實在愛羅,除了他。我從沒有愛過別人。我愛他的學間,更愛他的“人”。他的“人”比他的提琴還可愛。他越是對我謙虛有禮,我越是抑製不住,在他的溫柔裏,我看出一種極灼人的熱情。我真想大聲對他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得快要瘋了。別相信我的傲慢。那隻是偽裝。對於一般紈絝子弟,這偽裝是必要的。對於你,我願意把整個心掏給你看:看它是怎樣為你而紅,為你而熱。”

×月×日

啊,羅!你為什麽那樣好?那樣可愛?你真害人啊!我非給你害死不可!我今生是被你害定了!唉!傻子!為什麽不擁抱我呢?我需要你的熱烈擁抱。我需要你的粗大臂膀。我需要你的情話,你的囈語,你的瘋狂。

×月×日

我不能再忍耐了,我必須把一切告訴他,我要告訴得很自然,很美麗,不能像一般女孩子那樣愚蠢。唉,我的心現在熱極了,我在害一場可怕的病。

×月×日

命定的時候到了。今晚決定一切。我相信他是愛我的,要我的......
我要把我的心交給他。

看完日記,天已大亮。我前後喝了兩大壺咖啡,吸了六枝雪茄,我的腦子膨脹極了,也空極了,但精神一點不疲倦,正相反,我現在很堅強,很昂奮。我仿佛親眼看見:我的一根神經怒張起來,像春天樹枝。看看表,已經五點十分。我閉上眼睛,斜躺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的撫摸那四冊日記。撫摸著,撫摸著,一陣陣神秘火焰不斷從我心底冒出來。我竭力使自己鎮靜,然而無法鎮靜,我的身子睡著,我的心卻醒著。

休息了一會,約莫六點多鍾了,我梳洗一番,立刻打電話給黎宅:找黎薇接電話。

不到兩分鍾,一個美麗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這聲音是我所熟悉的。

“你是誰呀?”黎薇的聲音微微發出驚訝。她顯然未想到這樣早會有人打電話給她。

我閉上眼睛,用最溫柔的聲音輕笑著道:

“你猜?”

這兩個輕輕字立刻發生重大影響。對方先還有點發怔,旋即恍然大悟了。

她不開口。

耳機裏隻聽見她的咕咕笑聲。

“猜到了嗎?”

我笑著問。

她咕咕笑著道:

“不,我猜不著,猜不著,告訴我:你貴姓呀?”我似乎可以看見她在搖頭,搖著那又天真又熱情的頭。

“我姓黎,大名叫薇!你呢?”我笑著說。

“我姓羅,芳名聖提。......”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們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

“好,不開玩笑了。我們現在談正經事。黎,你現在有空嗎?”

她輕輕答了個字:“有!”

“那麽,我們到玄武湖去劃船,好不好?”

她輕輕答了個字:“好!”

“那麽,我馬上開車子來接你。”

三十分鍾後,我的汽車喇叭在黎宅門口響起來。

一聽見喇叭聲,一個紅衣少女從門內跑出來。她似乎在門內等了好幾分鍾了

她跑不幾步,就站住了。

我一下汽車,也站住了。

我們相距約有七八尺遠。

閃電似地,我們的眼睛相遇了。

我們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互望著。

她用火熱的大眼睛望著我。在她眼睛裏所含的滋味,比古巴咖啡還濃,還釅。我隨便啜飲一滴,就夠咀嚼一輩子。我相信在我的眼睛裏,也有同樣的滋味。給予她一種猛烈的震撼。

這一長久對望,太銷魂了!太沉醉了!真叫我們醉得不能忍受。

不知何時起,不約而同的,我們忽然向前邊走去,比野獸還盲目,還激動。

一刹那間,天旋地轉,我們的身子熱烈的纏在一起。我們的嘴唇熱火火的膠住了。一種粗暴的潛伏力推動我們,魔手似地把我們結在一起。這時候,即使有千千萬萬人投石子,我們也會毫不介意。一種熔爐裏的洶洶煉火早已把我們熔成一片。

我們猛烈的擁抱著,狂吻著,好像兩個大風暴,大閃電。這些數不清的密吻已不是吻,而是心與心的撞擊,靈魂與靈魂的撞擊。我們這是甜極了,熱極了,香極了,狂極了,醉極了,沒有言語能形容我們。沒有文字能形容我們。沒有畫麵能形容我們,沒有音樂能形容我們。......

銷魂了七八分鍾,在一股狂熱中,我把她輕輕托起來,抱到汽車裏。

汽車開了。我一支手操駕駛盤,一支手摟住她的腰。每隔五六秒鍾,我總偏過頭,在她頭上輕吻一下。一麵吻,一麵笑著問:

“甜不甜?香不香?”

她那雙深沉的大眼睛,含情的望著我,喝醉了酒似地。她突然伏在我肩膀上,吃吃笑著,不開口。笑著笑著,她忽然低低啜泣起來。

我知道她這時的情感。我不做任何解釋。我的左手隻是加緊對她的擁抱,以表現我的內心.接著,我用發迷的聲音道:

“唉,可愛的人,流淚吧!在每一滴眼裏,有你對我的一千種愛,也有我對你的一千種愛。......”

說著說著,眼淚也從我臉上流下來。

到了玄武湖,立刻上我那條白色的小艇。我們雙雙劃著白色槳,叫船像魚似地滑過去,滑過去。小艇溜走在水上,好像溜在冰上。陽光明亮的照在水上,水作透明色,閃閃發光,像琉璃板。水光非常藍,我們的船似乎不是駛行在地上。而是行駛在藍天上,在我們四周,是一片又一片的光彩,藍色的金色的銀色的光彩。每一種光彩都叫我們忘我,忘一切。

小艇終於在一片蓮花間停下來。我們放下槳。坐在白帆布椅上休息。直到現在,我們不說一句話。讓沉默代替一切,隻有不時互望一下。在每一次互望裏,我們總要微微笑一笑,好像說了千萬句話。

現在,我們全身呈靜止狀態,禁不住又對望起來。望著望著,我們笑了。

我們不說話。我輕輕把她抱在懷裏,熱烈吻著她的眼睛。她的紅唇,她的美麗的臉額。我一麵吻,一麵發癡的道:

“啊,黎,你太美了!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獲得你這樣美麗的眼睛,美麗的嘴,美麗的臉頰。想不到有一天,我的嘴唇可以在她上麵旅行!......啊,這隻是一種奇跡!想不到這奇跡竟會出現在我身邊。......”

她笑著,微微驕傲地望了我一眼,輕輕搖頭歎息道:

“幸福的人,假使我的任何一個男朋友看到我們今天的情形,他會怎樣嫉妒你呢?有生以來,除於我的父母,從沒有人敢動我一根頭發哪!”

接著,她突然瘋狂的擁抱住我、激烈的吻了我很久,用最深情的聲音道:

“可是,我愛你!我愛你!我的美麗總有一天要給人享受的。要不,它是多餘的。與其讓那些傻子糟蹋我,為什麽不讓我所愛的人來欣賞我?享受我?咀嚼我?啊,聖,我願意你享受我!享受我的眼睛,享受我的紅唇,享受我的臉頰。來,吻我吧!給我最重最熱的吻吧!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啊。”

在說這些話時,她臉上的醉態真叫我,真叫我——

我隻能把雨點式的吻投在她的唇上,眼上,臉上。不久,我們雙雙躺在船板上,我們瞭望著秋季的藍天。我在她耳邊輕輕笑著道:

“黎,過去真沒有人像我這樣吻過你嗎?”

她驕傲的笑著道:“在這世界上,我的嘴唇隻屬於兩個人:一個是我自己,一個是上帝!”

我故意惱怒的問:“怎麽,難道我不能參加,做第三個人麽?”

她笑著打了我一下,溫柔的笑著道:“傻子,那還用問?你不就是我的上帝麽?”

“啊,說得太好了!太好了!讓他再‘屬於上帝’一下,好不好?”

“算了,算了,好點心一次吃得太多,不好,應該慢慢嚐,細細嚐,對不對?”我說:“美麗的公主,把你好嘴唇儲藏起來,讓我慢慢享用吧,它們是我最好的水果,又紅又甜的水果,四季常鮮的水果......”

她不開口,閉上眼睛,抓住我的手,笑著道:

“啊,羅,我問你:從前有一個時期,你對我為什麽那樣驕傲呢?我難道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嗎?”

“是的,你曾經得罪了我!”

“罪名呢?”

“你長得太美好了。”

“美麗也是罪名?”

“美麗能叫一個多情的男子犯罪。”
“但你並沒有犯罪。”

“為了避免犯罪而得到你,我隻有對你驕傲。”

“那麽,你以為現在已經得到我了嗎?”

“有點像。”

“不像。一點不像,一點不像。”

我也坐起來。我擁抱住她,狂熱的吻著,一麵吻,一麵笑著道:

“是的,一點不像,一點不像。......”

湖麵上靜極了,隻有我們的笑聲。我們似乎並不是坐在船上,而是坐在夢裏。連天上飛鳥也在用羨慕的眼睛看我們。“惚”的一聲,一支鯽魚忽然跳出水麵,它大約覺得我們這支船太甜太香了,也想分享一下。陽光在水麵上發著金。它象征我們的感情。天是藍的。水是藍的。我們的心也是藍的。我們有著天藍色的心。

......

遠遠的,百靈鳥在鳴叫,鳴聲像碎銀子。

一支支白鴿子飛過來,飛過去,白色翅膀像白羽扇似地掠著。

藍天是靜靜的。

大地是靜靜的。

湖水是靜靜的。

愛情是靜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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