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是老公的忘年交,他曾是一家全球農副產品的總裁,我們兩家幾乎每個星期都會聚會。但是當他們的孩子“Tiger”到了要上學的時候,小虎他媽決定舉家搬到新加坡,因為她覺得那裏可以提供更好的學習以及生活環境。雖然他們搬走了,但是老公和F的友情持續著。每當老公去亞洲出差時,他總會順道去探訪F一家。然而幾年後,F和他的太太離婚了,“Tiger”繼續跟著虎媽在新加坡生活,而F決定退休並回他的老家丹麥定居。
自F回丹麥後,我們就一直沒有機會和他再見麵,但是老公時常和他有聊天。想不到,在新冠期間,他不但被感染了,而且完全喪失了味覺,以至於在短短的兩個星期,他掉了將近三十磅,一個多月後胃口才慢慢恢複。他一人在丹麥生活,除了打高爾夫,生活變得一成不變,所以他時常和老公提起曾經和我們一起在芝加哥的快樂時光,有時也會告訴老公生活中的煩惱,比如“Tiger”已經讀了高中,馬上要考慮去哪裏上大學,虎媽當然想她的兒子接受最好的教育,所以想讓兒子來美國上大學,她提出讓F負擔兒子的學費。F很煩惱,一方麵他想滿足兒子來美國讀書的要求,但是一方麵他不想他退休生活的質量因為兒子的學費而降低,特別是他的兒子可以在丹麥享受免費的大學教育。知道F煩心,於是老公提議他來芝加哥小住來散一散心。F很懷念在芝加哥生活的日子以及這裏的朋友,於是他買了機票告訴我們他希望能住在我家幾天。
我家自新冠以來,幾乎從不邀請朋友來家聚會,更不用說有客人留宿了,所以知道F要來後,我不得不把兩間都用作我衣帽間的其中一間給清理出來騰給F做客房,把他所需的日用品放置好後,還把一疊幫他收存的信件放在了他的床邊。十多年前,當他們決定搬去新加坡時,小虎他媽問我們可不可以用我家的地址暫時作為他們在美國的收信地址,我們當然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估計他們在新加坡安頓下來後就會更改地址。在他們搬走的頭一年,老公正好去香港出差,他特意去新加坡探望他們,並把收到的信件帶給了他們。可能他們已經在網上登記了,也可能信件隻是一般的年總匯單,沒什麽重要性,所以F就告訴老公,如果再收到的話,幫他們處理掉就可以了。但是老公和我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從來不開拆或處理對方的任何信件,即便是垃圾信件,更不用說是別人的信件。所以偶爾收到給F的信件,我還是習慣性地把它們放在我們書架上以前用來收存F信件的一個特定的紙盒裏。這次F要來,我也正好記得,就在整理房間時,把一疊信件放在了客房的床頭桌上了。
老公去機場把F接來我家後,當然和我先來個大熊抱,然後四下打量,十多年未見,歲月好像未有在F身上留下多少痕跡,他還是那個穿著講究,不是很帥,但是長得像極了法國影星Jean Reno(他最出名的電影之一是“這個殺手不太冷”),他還是那個充滿幽默感,愛開玩笑不算老的頑童。友情真的是很奇妙,不論相隔多遠,多久沒有見麵,一相聚就會瞬間把記憶的匣子給打開了,所有美好的回憶都會把十幾年未見麵的相別給糅合了。當晚老公下廚,我們邊吃邊喝邊聊到了深夜。雖然他和太太離婚了,但是兩人的關係反而比在離婚前的狀況好,可能不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避免了麵對麵可能產生的摩擦。不過,兩人還是經常就“Tiger”的教育問題有一些爭執,特別是在哪裏上大學的話題上,總是形成兩對一的局麵。Tiger學習隻屬於中等,但是熱衷打籃球,可是又沒能達到拿獎學金的級別,然而他又向往在美國能夠有更多機會發展他籃球運動的機會,所以壓力都集中在F身上,因為“虎媽”一直不斷地企圖說服他讓他負責兒子在美國的學費和生活費。F很無奈,他說他可不想在他享受退休生活之際還要有額外的經濟壓力,他也不願意為了兒子的學費而讓他的生活質量有所下降。我們也隻能聽他抱怨抱怨,別人的家事我們也就隻能聽聽而已。
閑聊期間,老公和我都發現有些問題F重複問了我們好幾次,我估計F累了可能思想不夠集中,沒能記住我們的回答。於是我們提議他早點休息,倒倒時差。
第二天一早,老公和我起身下樓,發現F已經坐在客廳裏享用著他的咖啡。我們大家道了早安後,F就狐疑地把手中的信件遞給我們,問我們這是什麽,怎麽會在我家?我一看當然就知道這是我放在他房間幫忙收存的信件。由於信上的收件人是他前妻,所以他又不敢拆,於是他打了電話給遠在新加坡的“虎媽”。想不到“虎媽”也記不得曾經托付我們收信的這件事,所以也猜不出信件到底是關於什麽的。我本來以為會不會F的記憶力有些問題,不隻是因為他在晚上聊天時重複問相同的問題,而且他自己也承認自從和新冠抗衡一個多月後,他的記憶力有所下降。不過,我真的是沒想到連“虎媽”也完全不記得了。
征得“虎媽”同意後,F把信件打開了。一打開,F差不多就要從沙發上跳起來了,喜悅,驚喜,和不可置信都寫在了他的臉上,他忍不住一邊用他的手撓著光禿禿的腦袋,一手把信件伸到了我倆的眼前。原來這是一份基金公司發出的年結單,而基金竟然是他倆在Tiger出生後幫他購買的大學學費基金,而本金加上利息已經差不多八萬,也就是說足夠任何一家美國私立大學的一年學費了。我們都替他被這突如其來“砸到”頭上的飛來“橫財”而感到高興。
雖然沒有期望F說聲“謝謝”感謝我們沒有聽他的話把信件都處理掉了,但是也估摸著他會為來探我們而有的“意外收獲”而興奮,但是出我的意料,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他仿似有些為難了。這啥意思?難道錢生煩惱?原來F想得比我們都實際多了,他害怕現在有了一筆第一年的學費資金,那麽他前妻和兒子就更有理由和動力來美國讀書而不會選擇免費的丹麥大學了。這樣一來,他不是還得負擔另外三年的學費。
我最看不得別人為錢而煩惱了,於是我給他出了個“餿主意”,提議他和他兒子來一個開誠布公的“談判”,告訴他現在有這麽一筆資金可以供他在美國的學習,但是他必須在大學的第一年在丹麥大學入學,如果他實在還是想去美國的話,那麽他老爸可以負擔另外三年的學費。這樣的話,既能讓他兒子試試丹麥的生活讀書環境,還能讓他爺倆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在一起,而且說不定他兒子就喜歡上丹麥或者找到個女朋友就不想離開了呢。如果萬一他兒子堅持不去丹麥的話,那就告訴他他老爸隻能讚助十萬美金,其他的自己掙去。F聽了我的建議,可能覺得靠譜,反正臉上露出了“天上掉餡餅”那該有的笑容。於是當天晚上我們一起去了一家我們曾經經常光顧的布魯斯酒吧去享受音樂並慶祝那“藏在我家,並重見天日”的學費。
這敘一敘舊,把學費給敘出來了,F的飛機票可真沒白花啊!至於他和兒子的“談判“進行得如何,我就不瞎操心了。
下麵是我錄製的我們在Rosa看演出的視頻,其中有一段觀眾的即興投入讓全場都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