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這個標題時,很舉棋不定是不是要用這“終於”兩個字。感覺“終於“有些期盼的意味,這絕對和任何人對新冠的避而遠之有抵觸,更不要說我這個做女兒的,怎麽也不可能有一絲,一丁點兒的對老媽得“羊”的期盼。但是最後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用這個詞,因為老媽沒有金鍾罩,也不是百毒不侵,陽不陽總是遲早的事,所幸的是這隻一直提心吊膽隨時會落下的“靴子”終於不那麽沉重地落下了,所幸的是當這隻“靴子”落地時,老媽有了準備。
還記得去年十二月份,國內突然來了個急刹車加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清零走向加零,得“羊”者成十倍,百倍,千倍速增。老媽身邊幾乎所有的朋友們都避無可避地得“羊“了,有的更是一而再,再而三。那時的我整天提心吊膽,每天和老媽的通話就是重複,重複再重複:“千萬不要出門,一定要和”羊“劃清界限!”。有些讀者可能從我其它的博文中揣測到我老媽是個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的一個不怎麽年輕的”老年輕“。如果我相信她聽我的話呆在家裏不出去的話,那我就是自欺欺人。當從我在上海的閨蜜和朋友們處知道連醫院都缺乏退燒感冒藥後,我除了每天提心吊膽加不斷重複我的耳邊風,明知道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寄藥品很大機會包裹會被扣押,我還是去聯邦快遞花了三百美元用特快服務寄了大約二百多美元的退燒和感冒藥以及增強抵抗力的維他命給老媽。
本以為聯邦快遞再怎麽磨蹭,海關再怎麽磨洋工,兩個星期總該送到了吧?我太樂觀了,我太天真了,我太和現實脫節了!我幾乎每天上網查包裹運送得最新狀態,每星期要和聯邦快遞的客服中心的幾位客服們把我這個應該是很簡單的單子重複解釋和詢問再詢問我的包裹到底在哪兒了,啥時可以送到目的地?然而每星期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包裹已到上海,正在清關中。誰曾想,這個包裹整整在海關遊曆了三個月,我不知道它經曆了啥,“嚴刑拷打” 還是“扒皮抽筋”,反正到我媽手裏時,外包裝已經支離破碎,裏麵的藥品和維他命也隻剩下三成不到(其餘的據海關清關代理告訴我媽都被海關沒收和處理掉了,我媽也不敢追問,還千謝萬謝那個代理幫忙把剩下的趕快完成清關手續),不過還好海關還是仁慈地留了一瓶必理通退燒藥給我媽。
在寄出藥物後,我還特意告訴我在上海的閨蜜們,如果萬一她們家裏人需要藥物的話,到我媽那兒去拿就好了,我其中一位閨蜜的老爸不幸得了新冠,還好我這位閨蜜和她姐姐都是有門道的人,不但送她們父親去了那時根本是比登天還難的市級醫院病房,還通過特殊渠道拿到了當時稀有的特效藥,可惜醫院拒絕用不是從他們醫院處方的醫院當時還沒有存貨的特效藥,我閨蜜的父親就這樣走了。當時聽到這個噩耗,我們幾個閨蜜都蒙住了,特別是我,很難想象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我媽身上,我該是如何的無助,無措和愧疚。欣慰的是老媽在那個特殊時期能保陰抗陽,沒有需要用那不知能不能收到,何時能收到的退燒藥。
不過,老媽終於在大約一個月前陽了,那個我一直希望永遠都不要掉下來的“靴子”終於落地了,而且還是落的那麽靜悄悄。說靜悄悄是有原因的。老媽的藝術細胞絲毫也沒有遺傳給我,以至於我常常捫心自問:我到底是不是從老媽的肚子裏蹦出來的?當然這個疑問很無稽,也就是突出一下我和老媽的不同之處,但是有一點我倆是驚人的相似,甚至於老公也會感歎道:你們這倆母女怎麽都這樣!是的,我倆都報喜不報憂,是的,我倆都努力不懈地營造:我什麽都好,什麽都不用擔心讓對方放心的形象。所以我在去年得了新冠,老媽是在和我澳門相聚時,我不小心說漏嘴時她才得知的。
我老媽呢?當然她和我一樣,盡量瞞住不想讓我知道。老媽和我五月在人山人海的香港和澳門遊了一個星期後安全返滬,我說的安全不單隻人身安全,沒跌跤沒碰傷,更指的是安全地沒得陽。這多不容易啊!每天穿梭在熱鬧得街頭,地鐵,和飯館,坐著滿載乘客的高鐵回到上海,老媽還是好好地保陰無陽,這容易嘛!也可能老媽覺得這一遊都沒得“羊”,說不定她就是有些專家口中的“幸運兒“,於是乎,她輕敵了,我每天對她吹的耳邊風還沒到她耳邊就被她刷地一下屏蔽了,和朋友吃飯頻繁了,天太熱,出去口罩都免了,城隍廟這人頂多的地方她也去軋鬧猛了,為的就是拍幾張彩燈照。
我每天都會定時和她通話,幾乎天天都起碼通個半小時以上,當然老媽講得多,我聽的多,誰讓人家活動比我多呢?聽她今天去人民公園,明天去複興公園,反正每天她總要出去逛個大半天。幾個星期前的一天,我發現老媽對她的每日一講敷衍了事了,平時一講半個小時,那天說了沒十分鍾就想收線了。什麽情況?我當然心生疑慮,即刻探根究底起來:“儂以來來了阿裏的?”(先要問一下她身處何方)老媽的語調開始有些緊張:“啊呀,我以來來了外頭,儂伐要管我來了阿裏的。” 老媽的“不要管我在哪裏”一般是用在她不想讓我知道,有事瞞著我的時候,所以我就更要追問了:“儂到底來了阿裏的?儂拿視頻打開!”我不得不將語氣加重一點,要求她把隨身“監視器”打開(我倆平時一般用微信通話,老媽出門外遊時會把視頻打開讓我見識見識她身處的好山好水)。老媽這時慌了,但她知道如果不“老實交代”的話,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於是隻能無奈地實言相告:“我來了靜中心發熱門診。“一聽到這,我就感覺血往上衝,頭轟一下發脹了,我的心跳也開始加快,但是我那還沒有“爆炸”的腦袋告訴自己要冷靜,聽老媽的口氣,她還不是很緊張。聽著手機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估計門診病人也不少,我大著嗓門對著手機問道:“儂伐會得陽了額伐?寒熱幾度?高伐?” 老媽拉扯著她因幾年前甲狀腺瘤去除手術遺留下來喉嚨嘶啞的後遺症在手機那頭使勁地回答道:“我還好,來了等報告,報告出來後微信儂。”老媽還沒等我回答,就把線給掐了。
那一個多小時的等待對我老媽和我都是煎熬,我的腦海就像不受約束的放映機不斷地播放著讓我擔驚受怕的醫院場景,我極力克製著,但是每過十五分鍾,我還是忍不住發個短信給老媽問她報告出來沒。終於,手機鈴響,老媽打了過來,這時的老媽已經在回家的路上,還好她的驗血報告顯示沒有炎症雖然她的新冠抗原是陽性的,還好她的熱度不是很高,還好她除了發燒外沒有其它嚴重的症狀,還好老媽的胃口沒有受到影響還是中晚餐起碼三個菜還要來碗大米飯,還好老媽是在上海病的,因為她本應該跟團和她的朋友們去浙江一帶遊玩,至少在上海不再缺乏感冒退燒藥物,後來她的朋友告訴她有幾個團友在途中病倒了,可笑的是在當地醫院對發燒病人根本不做新冠檢測,就打發他們回去,可憐這幾個團友既回不了上海,又沒法得到有效的醫治,全靠自己的抵抗力戰勝病毒。
接下來的幾天,我每天起碼三次和老媽視頻,看看她的精神是不是還好?更重要的是督促她每天定時量體溫,血壓和氧飽和度,並且監督她每天吃維他命C和發酵過的黑大蒜來增強抵抗力,當然還要千囑咐萬叮嚀她千萬不要出門。還好我每月給她定時購買的冰凍食物以及營養品足夠她吃一陣了,還好老媽是個手機應用能手,不但會拚多多,還會叮咚買菜,她不用出門,新鮮的蔬菜就能在下訂單後一兩個小時就放在家門口。還好老媽愛上了畫畫能讓她這個愛動的“老年輕”在家靜心地學畫。還好這個“羊”來的突然,去的也不算慢,差不多七八天後,老媽興奮地舉著抗原檢測棒對著手機裏的我喊道:“我陰了!” 我突然間感覺一陣輕鬆,興奮地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舉著手機大笑著對著手機裏的老媽在客廳裏蹦。一旁的老公被瞬間“嗨起來”的我驚到了,連聲問我:你咋了?沒事吧?我一邊笑一邊大喊道:“陰了,陰了,我媽終於陰了!”
不得不同意老媽一直掛在嘴裏的一句話:人是鐵,飯是鋼,隻要吃得下,啥事都不怕!
附幾張老媽在家靜心抗陽時的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