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馬背上掉下來時,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手臂上了,我自己當時都能聽見哢嚓一聲,馬上感覺到我的胳膊錯位了."年輕人痛苦地解釋道。
“出血不是很嚴重,但是我們得想辦法把他胳膊的位置扳正,可惜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們得想辦法送他去能動手術的地方”一個留著胡須聽似受過教育的男人在檢查完吉米後說。
“我騎不了馬,我連這麽坐著不動,都痛得難忍。”那個叫吉米的年輕人緊閉著雙眼,痛苦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我們不能把他丟下不管,雖然那些英軍不善於在夜間行軍,但是很快他們會追上來的。”瑪塔不耐煩地說道。
“不用擔心,我可沒說過留下他不管。“道格爾表白道。
那個留八字須歎了口氣,然後命令瑪塔和另一個壯男穩住吉米的身子,看樣子是要試著把脫臼給扳正。但是我發現他抓著年輕人的手臂向一個錯誤的方向移動,可以看得出,這個動作帶給吉米巨大的痛楚,汗珠從他的額頭滴了下來。突然他整個身子往前傾,要不是瑪塔擋住的話,整個人都掉地上了。
年輕人咳嗽著,喘息著,口中的唾沫落在他的襯衣上。
“再來一次,怎麽樣?或者讓魯本來試試?”留八字須的似乎對自己的信心不足,所以他提議那個矮壯的魯本替代他。
魯本沒猶豫,活動了一下他的雙臂,然後提起年輕人的手腕,看樣子就準備用力把胳膊給硬推回原位。我看到這,忍不住衝口而出:“你敢!“ 我雙眼直直地狠狠地瞪視著魯本,幾年醫護人員的培訓以及經驗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的手臂被硬生生弄殘了,不得不把逃跑的計劃拋在腦後。
“你什麽意思?”這個叫魯本禿頂的男人沒好氣地反問我。
“我的意思是你這樣做的話會把他的胳膊給弄斷了。趕緊讓開。“我忘記了自己身處的境地帶著惱怒大聲嗬斥他。我疾步走到年輕人的身邊,從魯本的手中接過年輕人的手腕。年輕人吃驚地看著我,但是他絲毫也沒有反駁,我可以感覺他的體溫是正常的並沒有發燒。
“在把胳膊退回原位一定要先對準上臂骨關節的位置,而且角度一定要對。“我解釋著,一邊小心地提起年輕人的手臂,感覺頗為沉重。
“現在是最糟糕的時刻。“我托著他的肘部警告他。
他的嘴唇稍稍抽搐,像是要硬擠出一個微笑。“再差也不會比現在的狀況差多少,你動手吧!”這時我感覺臉頰上的汗珠滾落了下來。糾正脫臼就算是在一個好的醫療環境下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何況目前的狀況,而且眼前病人強壯的體魄加上脫臼的時間已經較長導致他關節周圍的肌肉有所腫脹,這些因素給我的治療難上添難。我需要動用我全身的力氣,眼見生火的壁爐離我和年輕人的位置咫尺之遠,我暗中祈禱,不要讓我在用力推的時候,年輕人禁不住向後倒以至於我倆可能都掉進火堆。
我正用力時,突然聽見輕微的關節磨合的響聲,我知道問題解決了。年輕人臉上顯示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他試著向上舉起受傷的手臂。
“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他驚喜地大聲喊道。四周的男人們都禁不住鼓起掌來。
我一邊抹著汗一邊提醒他說: “這兩天你還是會覺得有些酸痛的,這幾天你最好少動,過幾天你可以慢慢地增加活動量,最好天天熱敷一下受傷的部位。
我注意到這個年輕人帶著敬意很留意地聽著我的話,而其他的那些男人,有些仍表現出驚奇得不可置信的樣子,有些人的眼神中充斥著懷疑。
“我是個護士。”我感覺有必要露一下我的身份。
聽到我說是個護士,道格爾和魯本的雙眼不由得從我的臉轉向我的胸部,並停留在那兒片刻,然後他們對視了一下,把目光又轉到我的臉上。
“這樣啊!作為一個奶媽,你似乎有些療傷的本事,你能不能幫他處理一下傷口,讓他盡快能夠騎馬?”道格爾語帶命令的口吻對我說。
“是,我能處理傷口,如果你能提供所需的紗布。不過我沒聽懂為什麽你們稱我奶媽,還有為什麽你們覺得我就應該幫你們?”
道格爾轉身用高地語和坐在角落的一個女人交談,對我的問話完全沒有在意。在眾多的男人堆裏,之前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有這麽個衣著肮髒奇怪的女人,她那邋遢的長裙和她那張髒兮兮的臉到蠻和諧的。環顧四周,屋內不但沒有電源,好像連下水管道都沒發現,怪不得屋內和這些人都髒髒的。
不知這名婦女口中嘮叨的是什麽,但是聽起來像是抱怨,她站起身在道格爾和瑪塔之間穿過走去牆角放著一個大破木箱子那裏,然後打開箱蓋後在裏麵尋找什麽。過了一會兒,她掏出一把破布遞給我。
我用手指快速地翻了翻,然後搖頭說:“這些不行,我需要無菌綁帶,他的傷口必須要先消毒,然後用無菌綁帶紮好。”
聽完我說完,每個人的眉毛都仰起來了,露出沒聽懂我說什麽的表情。
“消毒?“那個瘦小的看似受過教育的男人問道。
“當然,傷口上所有的汙垢都必須清除,然後用藥物治療以避免細菌滋生,這樣才能促進傷口愈合。“我以專業口吻解釋道,心想這個看似讀過書的人怎麽連這基本常識都不知道。
“比如?” 這人進一步追問道。
“比如碘,” 看著他一臉迷糊的樣子,我又試了其他的消毒品名稱,但是還是沒有反應,最後我隻能說酒精了。這時他的臉上終於露出原來是這樣的表情。馬上瑪塔就把他手中裝酒的皮囊塞到我手裏。我無奈地接著,雖然知道高地比較落後,但是眼前的境況那不是落後一點點了。
“為什麽你們不把他送到山下的小鎮,我估計應該不很遠,那裏肯定有醫生可以好好照顧他。”我盡可能耐心地建議道。
“什麽鎮?”那婦女瞪著雙眼疑惑地問。
我注意到那個叫道格爾的男人沒有留意我們的對話,他拉開窗簾的一角,向窗外的夜幕注視著了一會兒後,悄然地步出門外。
沒過多久,他和那個禿頭的魯本帶著一股鬆樹的清香味一起回到屋裏。
“我們附近周圍沒什麽情況,但是我們應該趁還安全的時候趕快撤。”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會,似乎他衡量了一下後做出了決定。
“她跟我們一起走,”他說完,從桌上那堆破布中抽出一條圍脖。
那個八字須瘦小的男人看起來很不情願讓我和他們同行。
“為什麽不就把她留在這裏?”
道格爾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眼神,然後示意瑪塔來解釋,“那些官兵在黃昏前一定會趕到這裏,估計他們離我們不會很遠。如果這個女人是他們的奸細,我們不能冒險把她留在這裏暴露我們的行蹤。如果她和他們不是一路的,那我們更不能讓她落在他們的手中。再說,她可能對我們還有用處,興許可以用來做人質。”
等瑪塔剛說完,道格爾接口道“再說,她好像懂怎麽療傷,吉米,你能一手騎馬嗎?我們沒辦法等你的傷口消毒後再走。”
“行” 吉米回答
“好小夥”道格爾邊說邊甩給我一塊油膩膩的披巾,“把他的傷口綁好,我們馬上要出發了,你們倆就騎一匹馬。”
我拿著披巾喃喃地說:“我怎麽能用這塊布,太髒了。” 我還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布站在那裏,突然感覺有雙手緊緊地握了我的雙肩,然後在我耳邊說:“趕快動手”
沒有辦法,我隻能仔細地打量一下披巾,找出看著較為幹淨的部分。病人的襯衣雖然破舊,但是質地還是很牢固。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撕開他的袖筒,重新調整改成了一個掛在肩上的綁帶。我細細地打量著看看還有什麽要改動的,那個讓我趕快動手的大個子回過身來眼裏露出了讚許的神情,表揚道:“幹的不錯,趕快,我們準備出發了。”
道格爾把一枚硬幣遞給了那個婦女後,就作勢趕我走出小屋,吉米緩緩地跟在我身後,他的臉還是蒼白無色。從矮凳上站起身的吉米竟然比已經很高的道格爾還高出幾英寸。
一個留黑須的男人和瑪塔站在門外牽著六匹馬,兩人低聲地用高地語交談著。這是個不見月亮的夜晚,但是夜色照在馬的金屬裝備上,形成了一閃一閃的反光。我仰起頭,禁不住被夜空那滿是星星的夜幕感到驚奇而抽了一口氣。這樣的夜空我可是從未見過。
在意長周末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