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啊,老爸!讓我說你什麽好呢?從小你就不斷灌輸我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可我想問問你,你可曾後悔抽了三十年的煙,喝了三十年的酒?記得小時候我每天是從霧霾中醒來的,因為點上一支煙是你每天睜開眼後的第一件大事。一天三包是雷打不動,三十年差不多三萬多包煙啊!你可知道老媽和我被迫吸了多少二手煙啊!在我 小時候,有那麽一段時間我是不想見到你的,因為每周總有那麽一晚你的手下把喝的醉醺醺的你送回家。那時的你可有想到你的煙酒不離會葬送你的健康,讓三十年後的你頻繁出入醫院?
老爸啊,老爸!讓我說你什麽好呢?你的倔脾氣是遠近聞名的。在單位裏沒人敢頂撞你,在家裏你更是絕對的第一把手。在我離家讀書自立之前,你和老媽之間的爭執是家常便飯,當然不管有理沒理你總是最終的贏家。看到老媽的委屈和眼淚,在我拿了第一次工資後,我勸老媽和你離婚,我來養她。老爸,你可曾覺察到我們對你的反感已經忍無可忍?
老爸啊 ,老爸 ! 你可知道因為你的煙酒不離手,我從小就對自己說我長大一定要找個煙酒都不沾的老公。想不到我的運氣還真不錯,找到了這個對煙深惡痛絕的老公。老公的長處遠不止不沾煙,對酒適可而止 ,而且他是個唯一能鎮得住你的人。想當年他第一次去上海拜見你們的時候,那時他還說不了幾個中文字,但他就有這個熊膽在飯桌上指著不能吸煙的指示牌,讓你把煙給收起來。那時的我是膽顫心驚,就怕你會像往常一樣 一拍台子走人,剩下我不知該如何對這個未來的洋老公解釋。可欣的是你給足了麵子,竟然在席間全程未抽一支煙。這簡直是奇跡!這也不得不讓我給你當時的未來女婿額外加了分。
然而神奇的事還不止於此,在我定居芝加哥後,在老公和我多次 邀請下,你終於答應和老媽一起來看我們。可是老公是個頂真的人,他知道你是個老煙槍,於是他讓我事先告訴你家裏唯一可以抽煙的地方是在我家四樓的屋頂曬台。我當時想這簡直是“Mission Impossible”,很害怕提了後,你就幹脆不來了。但是奇跡發生了,你竟然在啟程前一個星期就開始試著戒煙。我知道戒煙這個詞在你的字典內以前是根本不存在的。心中很是忐忑不知你來了美國會怎樣,老媽偷偷在你們的行李箱裏藏了一條煙以備不時之需,然而你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自踏足美國國土之後就再也沒碰過香煙了。老媽和我覺得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高興得就差給我老公叩頭作揖以答謝老爸在他的“淫威”之下完成了我們認為猶如三伏天下鵝毛大雪般的奇跡。
老爸啊,老爸!你可記得十三年前,我還在香港工作時,你突然腦梗中風住院整整三個月。為了不讓我擔心,你和老媽瞞天過海,知道我每周六會打電話回家,就從醫院偷偷溜出來,隻為在家接我的電話,告訴我一切安好。我渾然不知,直到幾個月後回家探望你們,突然發現你怎麽瘦了幾個碼。在我的不斷追問下,你們才吞吞吐吐地告訴了我真相。我當時非常地氣氛,嚴正警告你們不能再有下次,有什麽情況一定要告訴我。從此,我從一周一次電話改成每天一電話。知道你們安好才能讓遠在萬裏之外的我放心。
老爸啊,老爸!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曾在你的背後笑你傻啊?你退休前雖不是什麽達官貴人,但你做過百貨公司總經理,多家餐廳經理,以及房產開發公司副總裁,九十年代初就有司機上下班接送,你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收禮,拿好處,但你從不讓任何有業務關係的客戶上門,杜絕一切給供應商上門送禮的借口。你公司其他的老總不知被邀請去過多少次港澳,但你總是回絕。連老媽都說你傻,但你卻說你想晚上睡得踏實,客戶請去香港澳門無非是讓你吃喝嫖賭然後讓你給他們生意。老爸,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麽敬重你的正直,從小我就知道不是我應得的就不要碰。你的家傳身教讓我在職場上能堅守自己的準則,樹立良好的聲譽。
老爸啊,老爸!你可記得你從前可是個注重外表,有著強大氣場的“偽港澳同胞”。在大多數上海男人還是中山裝時,你不但已是西裝筆挺,還特別注重細節,比如西裝內白襯衣的袖口一定要露出來一定尺寸,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皮鞋總是擦的亮亮的。你那三七開的發型總是服服帖帖,一絲不亂。唉,怪不得每次你坐飛機在國內出差,總是被要求出示護照。你還記不記得有年我和你倆一起去外灘看燈,我挽著你的胳膊走在人群中,竟然聽到不遠處有人用很鄙夷的口氣小聲嘀咕道:看那個港巴子,竟然吊了個大學生。聽到這,我不禁哈哈放聲大笑起來,把你的手臂挽得更緊了。
老爸啊,老爸!你從沒有錢的概念。要不是老媽精打細算,懂得理財,我們家不會過得這麽舒坦因為你把你的大部分工資都用來幫補家庭條件不好的大伯和小姑家。連大伯的外孫女從中學到大學的學費全都是你這個二外公負擔的。
老爸啊,老爸!我說的這些你還都記得嗎?自從你十幾年前腦梗後,你的記憶力日益下降,老媽說你現在什麽都記不住除了我的生日。唉,老爸,那次你在醫院裏走失,你可知道老媽可有多擔心,我知道後立馬給你買了個有跟蹤功能的手表,這樣媽帶你出門就不會那麽提心吊膽。
老爸啊,老爸!老媽和我都為你的健康和健忘而操心,但你卻毫不放在心上,總是說自己沒事,不用看醫生。你從一個曾是如此雷厲風行,性格分明的人變成了個整天嘻嘻哈哈,愛開玩笑的老頑童。老媽和我曾因為你記不住任何事而擔心你會不會是老年癡呆,但你超乎尋常的“強詞奪理”的能力以及快速的腦筋急轉彎反應常常逗得老媽和我笑得前俯後仰,眼淚直流。
老爸啊,老爸!你是老媽的開心果。每次看見你們互相依偎在一起,望著對方的目光,我就不禁在腦海裏湧現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八個字。
老爸啊,老爸!你可要健健康康的,繼續負責做好老媽的開心果,讓遠方時刻惦記你們的女兒放心!
寫在老爸老媽結婚四十八周年紀念日
我老公抽煙,我不知道誰能改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