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記憶 （四）：妻管嚴碰上母老虎 （下）

KK舅媽一嫁進門就一改以往還算溫柔的臉麵，進出門都趾高氣揚的，昂首挺胸的，也不屑與KK打招呼，來去都把頭抬得高高的，好像頭上頂著皇冠，唯恐會掉下來一樣。KK舅舅可就更慘了，從一個哼哼小調遊手好閑之人逐漸演化成一個買汰燒全能。早上一大早就騎著單車去菜市場了，回來還順帶買好點心伺候給晚起床的老婆。下班一回家就直奔家裏準備晚飯。KK當時以為她舅舅一定是被貧下中農教育好了，思想有了質的飛躍，把為人民服務當作己任，可沒想通為啥她舅舅隻為他老婆服務，KK外公外婆從沒享受到這個待遇呢。

KK舅舅雖然沒有KK媽聰明學會什麽樂器，但也喜歡唱歌跳舞。記得鄧麗君的歌還被封為靡靡之音時，他就不知從哪兒弄來了音帶，偷偷在家裏用他好不容易攢錢買的錄音機播放。KK也跟著一起亂哼哼起靡靡之音來。可是唱歌還是滿足不了KK舅舅好動的性格，他竟然鬥膽在放了早班之後去在家附近的靜安區工人俱樂部跳起了蓬嚓嚓。但紙怎麽能包住火呢？

過了沒多久，KK舅媽就起了疑心。為什麽KK舅舅總是在上早班的那幾天神色匆匆，心不在焉，晚飯也準備得有些馬虎呢？那時KK家還沒裝私人電話，都靠公用電話間的阿婆阿伯來來回回傳遞信息。KK舅媽從KK舅舅頻繁地奔走予電話間抓到了蛛絲馬跡，但是她還是個頗有心計的女人，她並沒有當麵質問KK舅舅，而是做了偵察工作，從多嘴的電話間阿姨那裏打聽到有個王姓女子經常捎口信給KK舅舅約定去工人俱樂部蓬嚓嚓的時間。

KK舅媽有了這些情報後還是按兵不動，直到有天她確定KK舅舅又會去跳舞時，她特地請了假直奔俱樂部，當場揪著KK舅舅的耳朵把他從舞場中給拖了回家。KK還記得那天他舅舅的臉就像豬肝一樣脹的通紅，想狡辯但由於被逮了個現行，麵子實在掛不住。KK舅媽的臉也是通紅通紅的，她那本身有少許朝天的鼻孔更由於氣不打一處來，一張一合的看上出極像剛跑完賽事馬匹的鼻孔在那兒喘著粗氣。KK還是蠻識相的，看到這兩人那麽氣衝衝地奔上樓來時，馬上躲進了自家房門，但小腦瓜還是貼在門口, 屏住呼吸，靜候暴風雨的來臨。果然不出所料，他們一踏進房門，還沒來得及關門，KK的舅媽就先發製人開始對著她的男人大聲吼叫起來。那個陣狀KK是第一次見識的，也是KK首次領教了什麽是母老虎的風範。那時“小三”這個名詞還未發明出來，但“拉三”卻是上海特有的對作風不正女子的 “尊稱”。KK隱約聽見她舅媽義憤填膺地用這個 “尊稱”來稱呼她舅舅的舞搭子王姓女子。雖然KK當時搞不清楚她舅舅到底和那個 “拉三”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但KK知道反正她舅舅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上海男人的 “氣管炎”是聞名於世的。這一方麵體現了上海男人尊重及體貼老婆，但另一方麵也顯示了上海女人在家裏的絕對領導地位。做到這一點的關鍵是掌握財政大權。KK舅媽從她男人竟敢用零花錢去蓬嚓嚓這件事馬上反省自己的財政政策，一舉把KK舅舅每月零花錢大斧闊刀地削減至工資的五分之一，而且還規定每天要匯報買菜的明細賬，杜絕KK舅舅從小菜銅鈿貪汙的漏洞。可憐KK舅舅從此喪失經濟自由，他的“氣管炎”也由急性轉變成慢性，從此撂下了病根，唉，這輩子是沒得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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