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5)
讀鬱達夫的《一個人在途上》,我是掉了淚的。他說,盧梭說自己是一個“孤獨者”,可盧梭至少還有棄養在孤兒院的五個兒子。而他五歲的龍兒死了,他趕回家,和妻子在黑暗中抱頭痛哭。接到南方的來信,他無奈地又一次別了妻子,一個人繼續此生的漂泊。
我想,盧梭是孤獨的,鬱達夫是孤單的。
孤獨的人不一定孤單,孤單的人不一定孤獨。
我不喜歡機場,機場使人孤獨。
我喜歡開著車聽著CD裏的英文老歌,去很遠的地方。車是旅途上移動的家,音樂是我的知己,就像《秘密花園》裏的知更鳥。
在華盛頓的喬治城,經過一家西裝店。西裝筆挺的店主人在門前熱情地跟我打招呼,我停下腳步。他說,我讓他想起了曾經的一個朋友。他邀請我進他的店裏看看坐坐。
走進他的店,發現牆上掛著很多照片,是他和名人的合影。
我坐在椅子上,和他聊了起來。
他說,他來自一個小國家,他的兄弟姐妹都在那裏,隻有他一個人在美國。
“你上次回國是什麽時候?”
“我三十六年前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我愛我的祖國,但我不想回去,那裏有戰爭,他們殺了我父親,我的母親病倒了,也跟我父親走了…… 我當時回不去,沒能送母親是我最大的遺憾。”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我看到他眼眶裏有閃爍的東西。
“你的母親在天堂一定希望你快樂!不要往後看,要往前看。”
“我知道,我的朋友也這樣勸慰我。”
又聊了一會兒,天色有點暗了,我站起身來。
“我得走了。”
“我晚上八點關門,能請你吃飯嗎?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能來,我等你電話。”
天空開始落下了雨點。
他跟出門來,“我等你電話……”
他一定是孤單又孤獨的。
參加孟菲斯五月節的一天夜裏,經過一個酒吧,被裏麵的鋼琴聲和歌聲吸引。前一天,也在這個時間,從這裏經過,也聽到同樣的鋼琴聲和歌聲。
我走了進去。
每唱完一首歌,彈鋼琴的歌手都要介紹他身後的鼓手和貝斯手,可是沒有介紹他自己。也許他以為我們都知道,或者他認為這不重要。
問了幾個人,歌手叫什麽,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在乎,雖然他們都說:“他彈得太棒了,唱得太棒了!”
拿著相機,我走到鋼琴旁,與歌手近在咫尺。
明亮、快節奏的鋼琴曲,就像這個歌手的性格,狂野奔放、毫無保留。
我忘記了所有煩惱,慶幸沒有錯過。
從孟菲斯回來,朋友對我說:“We missed you!”
可我已不是昨天的我。
我在旅途遇見了孤獨。
我在酒吧聽到了知更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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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phis, April 2016 (鋼琴/歌手:Kenny Ki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