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為艾蓓,後者為筆者。
整理舊照片,有幾幅是1993年夏天曾在美國三藩市見到的朋友,有陳若曦及幾位台灣作家,還有一位來自大陸的女作家,當然我從未見過,她們介紹說她叫艾蓓,正在寫一部小説。這位艾蓓女士操一口流利的北京話,談吐隨意,舉手投足令我懷疑她可能出身幹部家庭,這種感覺出於本人當年在北京的經歷,這些幹部子女仰仗父輩的餘陰,及與生俱來便持有的特權,行爲舉止不可掩飾地流露出普通老百姓所沒有的霸氣,是我們黑五類避之不及的人群。
台灣人當然不了解此點,她們為給我找到一位同樣來自北京的女作家而感到開心,我不便多説什麽,況且也不了解艾蓓,反正我在三藩市不過是過客,停留時間有限,也用不著對此太過認真。因此,我與艾蓓雖然語言交流不成問題,但我從未問過她如何來美及何時來美等問題,甚至有次去她住的地方,見到她正在打字(寫稿),看了兩眼,印象中寫的似乎是個女八路,我也沒有多問寫的是什麽內容。本人原則是---你不多説,我不細問。
不久後我回到香港,一直與陳若曦聯係,那時陳因兒子在港工作,她也順便暫住香港。有天陳若曦告訴我艾蓓出版了一本書,披露她是周恩來的私生女,我立刻說不可能吧,陳卻認真地說,周沒有子女,這回能有個女兒不是好事嗎?我真是為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我告訴她,以艾蓓出生五十年代而言,當時北京政治氣氛嚴謹,周作爲一國總理,無論去到任何地方都會有或軍裝、或便衣的保鏢和侍從跟隨,周再怎麽想與一個女人通奸都是沒有可能的,這在北京簡直就是無人不知的現實。另外,周與毛不同,毛在上周在下,毛可以任意睡女人,連江青都沒辦法,但周一輩子夾著尾巴作人,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儘管我話説到這個地步,陳大作家依然相信艾蓓,及那本40萬字的自傳體小説【叫父親太沉重】,她不僅親自撰文介紹艾蓓是周恩來的私生女,更與明報周刊談好,連載艾蓓這部小説。這中間還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當艾蓓得知明報周刊開始連載之後,氣急敗壞地大駡---爲何她的小説要登載在香港一份低級趣味的娛樂周刊上麵,其實,明報周刊雖屬娛樂周刊,但在查老闆和雷坡總編輯的統領下,此周刊曾是全港銷量最高的周刊,而且也並不低級趣味,最後,陳若曦費盡唇舌才説服了艾蓓同意在明周上連載。
台灣人不了解大陸內情也就罷了,當年,為艾蓓敲邊鼓的還有大陸流亡作家孔捷生,他在一家港刊(不記得名字了)上寫長文,力求解讀説明艾蓓就是周恩來的私生女。實在不明白孔在大陸生活過頗長時間,難道不清楚【叫】書中不合邏輯的篇章嗎?
當時,【叫父親太沉重】一書麵市後,引起太多人的質疑,於是就有人問艾蓓有何證據,連陳若曦也相信她真的能拿出證據,可是等來等去隻等來艾蓓這樣的回答:
“我從來就沒有承認過,還怕被否認嗎?”
是的,【叫】書中確實沒有明目張膽地指明周恩來、鄧穎超等人的名字,全書隻用總理、大姐隱喻,其實生活在大陸的人都知道,當年很多人都用總理二字代替周總理或周恩來,連老毛也以主席稱之,所以,一提到總理,那一定是指周恩來,一提到主席,那就是毛澤東,經過那個時代的人都清楚,但艾蓓書中就利用總理啊、主席啊、鄧大姐啊這些稱呼,描述總理與一位叫安然的女人來往,並發生婚外情,還生下了一個女兒,起名為小蕾,而全書就是以小蕾的口吻敘事,甚至這個小蕾還能事無巨細地描寫總理跟安然的偷情細節(雖然當時小蕾應該尚未出生),有人恐怕要辯解,作家是可以發揮想象力的,但是如此強烈的暗示,想要説明什麽問題呢?那就是,作者艾蓓是周恩來的女兒(儘管是私生的)。
我在網上看到曹長青先生當年關於艾蓓【叫】書的文章,他說有天艾蓓打電話給他,“連哭帶喊近一個小時,解釋此書隻是一部小説,並説她從來沒有跟陳若曦和孔捷生説過她是周恩來的女兒,有人這樣說,她願與此人到法庭對證。曹長青寫道---我困惑了,到底是陳若曦和孔捷生撒謊,還是艾蓓在撒謊呢?然後,曹問艾蓓,那你到底是不是周恩來的女兒呢?艾蓓居然答:我憑什麽回答這個問題。
隻能說艾蓓是個成功的忽悠大王,她利用暗示將所有人忽悠得幾乎相信了她的神秘身份,然後倒打一耙---是你們這些人把我説成周的女兒,我可從來沒有承認過。當然,並不是說周的道德有多麽高尚,即使他有婚外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艾蓓的【叫】書,全不合乎邏輯的描述,以及她強烈的暗示她是周的女兒,在在都不是一名誠實的作者所爲。
話又説回來,艾蓓費盡心機寫出這麽一部自傳體小説,目的何在呢?就是忽悠讀者相信她是周的遺孤嗎?她心裏也是明白的,她當然不是,假如她的忽悠成功,她莫非會獲取某種利益嗎?30年後的今天,艾蓓這個名字已經被人遺忘,聽説後來她留在美國。
任何事件的發生都有其社會原因,在中國大陸,不要説當年,即使現在若某人表示他的父輩是某某高官,立刻就會有大批人蜂擁而上,在大陸那個官本位的社會,這種風氣由來已久,有那樣的製度,就有這樣的風氣。艾蓓也是在這種風氣的感染下,寫出【叫】書,結果是什麽呢?結果就成了個笑話。不好笑的笑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