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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

(2017-03-09 07:30:51) 下一個

 

彭德懷生命時空初值=60499.07754感性A)
浦安修 生命時空初值=68701.67059(理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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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對比林肯的婚姻不幸:

亞伯拉罕·.林肯 生命時空初值=71023.98244(理性B)
瑪麗·林肯   生命時空初值=67336.38651(中A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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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

侯伯鑫

  (2016-10-12 23:03:02)
標簽: 

彭德懷

 

浦安修

 

婚姻悲劇

分類: 曆史往事

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1943年,彭德懷和浦安修在延安機場

      

       彭德懷元帥,為了革命,為了真理,犧牲了一切,包括他的婚姻和家庭。初戀表妹,情深意篤,地主逼債贖身,跳崖身亡;找到真愛,感情甚好,曆史又造誤會,兩相分離,苦等十年,她為人妻;四十司令,迎娶才女,真誠摯愛、相敬如賓,廬山驚變,厄運降臨,夫妻“分梨”,至死未見。鐵血大丈夫,溫柔小女子,問世間情為何物?政治悲劇,向誰傾訴?

 

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紅軍時期的彭德懷

 四十歲迎娶才女浦安修

       193711月下旬,彭德懷風塵仆仆地從山西抗日前線回到延安,準備參加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剛下戰馬,就聽到好消息:湖南老家來人了,一個是離別12年的發妻劉坤模,一個是大弟弟彭金華,還有一個是堂侄彭佩林。彭德懷欣喜萬分,征塵未洗就快馬加鞭,去看望他們。然而,一個殘酷的現實,擊碎了彭德懷的欣喜。自平江起義後,十年來,他日夜思念的細妹子、恩愛有加的發妻劉坤模,已經和別人結婚,還有了一個孩子……

       中央會議結束後,彭德懷又馬不停蹄地返回山西前線。但彭大將軍苦等十年的發妻,卻另嫁他人的消息,卻在延安傳開了……

       1938年秋,彭德懷從前方再回到延安。

       一次,組織部副部長李富春組織座談會。彭德懷坐下來,一位姑娘吸引住他的視線——她身材勻稱而苗條,麵龐清秀,端莊文靜,黑黑的齊耳短發,眸子清明如水晶。

        她,就是浦安修。

       浦安修,1918生於北平,祖籍嘉定;北平師範大學曆史係畢業,她參加了震驚中外的“12.9”愛國學生運動。1935加入中國共產黨,在北平從事地下交通工作。抗日戰爭時期,她受黨的派遣,奔赴山西抗日前線,參加組織群眾武裝訓練以及部隊政治思想工作。19384月去延安,任陝北公學黨總支婦女幹事和中共中央組織部訓練班秘書。

        李富春做了月下老人,為他們牽線搭橋。

        在李富春的安排下,彭德懷和浦安修在一間窯洞裏第一次單獨見麵。

        彭德懷十分坦率,他告訴浦安修:“我隻是讀過幾年私塾,家境十分貧寒,性情急躁。組織上讓我們見麵,我顧慮很大。請你直截了當地表態,如果我們有希望,就談下去;如果沒有可能,咱們就分道揚鑣。我做事喜歡直率,像打仗一樣,速戰速決。”

       浦安修也許被彭德懷的直率所打動,她也明確表白:“您本來可以讀很多書的,隻是您那份讀書的權利被地主老財剝奪了;我感到,您率直,可親可敬。隻是您是副總司令,我是普通一小兵……”

       浦安修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彭德懷也是明確地說:“這不應該是障礙。革命很需要有文化的青年,但是革命可要吃苦,還可能有犧牲,你能經受得住考驗?

       浦安修畢竟是大學生,她引經據典地說:“明朝末年的思想家、愛國誌士顧炎武曾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日寇侵略中國,每個熱血青年都應赴湯蹈火。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說,‘人們所追求的庸俗目標——財產、虛榮、奢侈的生活——我總覺得都是可鄙的。’青年,都應當有理想、憧憬和抱負,為祖國,為民族,勇敢向前,樂於犧牲,才是光榮的!

       彭德懷和浦安修的接觸,就是這樣開始了,他們都有好感,關係也就確定了。李富春的夫人蔡暢大姐,王明的夫人孟慶樹,都覺得彭德懷是副總司令,戰場離不開他,沒有很多時間談戀愛,他們應該“速戰速決”。在兩位大姐和李富春的撮合下,彭德懷和浦安修在伊甸園裏終修成正果。

 

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

     圖為浦安修和彭德懷在磚壁村八路軍總部前留影

 

       1938年雙十節,滕代遠拿出自己一個月的津貼費5元錢買了半篩花生,半筐蘋果,為他們祝賀。李富春、蔡暢大姐、孟慶樹大姐來了,彭德懷的幾位戰友趕來了,吃了一頓較平常略為豐盛的晚飯,幫他們把行李搬到一起,彭德懷這40歲的八路軍副總司令,在延安就娶上了北師大著名的浦氏三姐妹(潔修、熙修、安修)中的小妹浦安修。

       193811月,新婚還不到一月,彭德懷和浦安修再赴山西抗日前線,為保衛和鞏固抗日根據地做貢獻。不久,浦安修回到延安,任中央婦女委員會研究員。彭德懷和浦安修婚後二十多年,感情甚篤,相敬如賓。

 

廬山驚變

       彭德懷和浦安修是二十多年的患難夫妻,從來都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今卻因為廬山會議的問題,出現了感情上的裂痕;彭德懷為民請命,犯顏直諫,使他犧牲了自己的一切,其中包括他與妻子的愛情。這還要從廬山會議說起。  

  浦安修和彭德懷結婚後,嚴格遵守黨的紀律,從來不幹預丈夫的工作。戰爭年代,兩個人聚少離多,朝鮮戰爭結束後,他們才有了個家。彭德懷全身心地投入新中國的國防建設事業,從來沒有和妻子一起外出過。1959年廬山會議期間,正好浦安修有了幾天假期,她聽說有的中央領導家屬乘送文件的專機上廬山,就心動了。她從來沒有機會遊覽名山大川,“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匡廬實在對她有太大吸引力了。

       浦安修破例給彭德懷掛電話,不料話筒裏傳來丈夫沉重的聲音:“你不要來了!”“還是別來了……”

  浦安修興致頗高,堅持要去,最後,彭德懷說了句:“噢,那你來吧。”電話就掛斷了。

  一上廬山,如臨仙境,浦安修神采飛揚,跟著沉默不語的景希珍跨進了彭德懷住的176號別墅。彭德懷不在,屋子裏空曠又安靜。她環視一周,款款地走到辦公桌旁坐下來,玻璃板桌麵上空空蕩蕩,一塵不染,隻有桌子正中間端放著一份紅頭文件。

       那份文件好像是有人故意擺在那裏的,專等浦安修來看。顯眼的文件上似乎有她熟悉的文字,她情不自禁地挪挪身子去看那排粗黑體標題,真是太殘酷了,體質文弱的浦安修好像遭受了一次電刑,她分明看到了:中國共產黨八屆八中全會《關於以彭德懷同誌為首的反黨集團的錯誤的決議》(討論稿)。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浦安修在一個最不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份最不該看到的文件。

  晴天霹靂!浦安修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很快她清醒過來,一把抓住那份燙手的文件,低頭細讀,邊看邊哭。

  廬山上狂風大作,亂雲飛渡。那邊,彭德懷正在被康生、陳伯達和柯慶施等人圍攻,舌戰群“左派”;這邊,浦安修自投羅網,膽戰心驚,飲泣吞聲。夫妻倆還沒有見麵,兩顆心就同時在受煎熬。

  彭德懷很晚才回來,他默默地看著浦安修,妻子的雙眼已哭得紅腫。他隻淡淡地說了句:“你都看到了吧。”

  兩天來,浦安修躲在屋裏,以淚洗麵,正在接受批判的丈夫沒有時間向她多解釋,隻是表白道:“我這個人毛病很大,但我沒有反黨,沒有反毛主席,更沒有組織什麽俱樂部。”

 

感情裂痕

  浦安修惶惑不安地跟彭德懷回到北京。在永福堂,彭德懷有了時間,就把給毛主席寫信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浦安修隻是哭泣,她不相信丈夫會反黨,可那是黨說的呀,毛主席說的呀,能錯嗎?她少不了要埋怨彭德懷:“你是國防部長,為什麽要管經濟上的事?”

  彭德懷耐心地向她解釋:“我是政治局委員,看到大躍進出了那麽多的問題,我能不管嗎?”

  當時,彭德懷正承受軍委擴大會議的萬炮齊轟,猛烈批鬥,他的心情極度苦悶焦躁,雖然泰山壓頂,但他那剛烈性格決定了他寧死也不折腰屈節的態度。他對妻子那種大難臨頭,惶惶不可終日的萎靡樣子很不滿意,不免把話說得重些:“這不是我個人的問題,幹嗎那麽緊張,天塌不下來!”

  舉家搬到吳家花園以後,浦安修上班太遠,就住到北師大宿舍,隔一兩周回家一次。此時,北師大黨委對浦安修施加了沉重的政治壓力,要她揭發批判彭德懷,和彭德懷劃清界限。身為北師大校黨委副書記的浦安修,她揭發彭德懷什麽呢?她能和彭德懷劃清什麽界限呢?

       1959年受彭德懷被錯誤批判,浦安修受到株連,被撤銷北師大校黨委副書記職務。這一切,她沒有告訴彭德懷,當然,天接受批判的彭德懷,沒有時間和精力問及浦安修,自然也不知曉。

       浦安修滿臉愁雲地回到家裏,她試著“追查”丈夫的重點問題。浦安修輕聲細語地問丈夫:“說你組織‘軍事俱樂部’,這是怎麽回事?”

               

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彭德懷和夫人蒲安修在延安棗園

  

       彭德懷不聽還好,一聽這個問題,就激憤地拍著桌子說:“什麽‘軍事俱樂部’?根本沒有這回事!軍委擴大會議上逼我交代,我怎麽能交代出來?我寧願毀滅自己,也不能幹有損解放軍的事,決不能隨便瞎編。”

  浦安修認為丈夫的厄運緣起於那封信,她幾次問彭德懷:“你為什麽要寫那封信呢?不寫不行嗎?”

  彭德懷沉默一陣才說:“一個共產黨員不能采取明哲保身的態度。這不是寫不寫的問題,是對不對的問題。共產黨員不說真話,黨中央怎麽了解真實情況?多少次,老貧農拉著我的手,要我把問題帶給毛主席。我隻有反映實際情況的義務,沒有隱瞞事實真相的權利。阿諛奉承是可恥的,無益於黨和人民的事業,而且極端有害於黨和人民的事業。”

  彭德懷長歎一聲,剛毅的麵容透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他反問浦安修:“安修啊,我不過就是寫了那麽一封信,給毛主席作參考,你說,為什麽成了這麽大的問題?”

  彭德懷真誠地望著浦安修,期待妻子的回答。浦安修轉過臉去,抹掉湧出來的眼淚,心想:你問我,我去問誰呢?

  彭德懷望著窗外,濃眉蹙起,凝思半晌,自言自語道:“我寫了這麽封信就出了這麽大的問題,今後黨內要多事嘍!我們的黨啊,以後又會怎麽樣呢?”

  極度的緊張使浦安修的心理發生微妙的變化,她不僅愛哭,也愛抱怨和嘮叨。她經常重複著相同的問題:“你是管軍事的,為什麽要去管經濟上的事情呢?”“你驕傲自滿,就你對,難道別的中央領導都錯了嗎?你要向毛主席檢討認錯!”

  彭德懷開始是默然置之,時間一長,實在不耐煩聽她的抽泣和埋怨。有時他大聲反問:“我是共產黨員,為什麽看到黨受損失不去說話?”

  有時彭德懷也生氣了:“你懂得什麽!就知道怕事!”

  二十多年的患難夫妻,從來都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今竟出現了感情上的裂痕,周末的見麵常常是話不投機,不歡而別。

  從1961年開始,浦安修很少回吳家花園。

 

夫妻“分梨”

  這年暮秋,彭德懷獲準去湖南農村調查,浦安修也不來見彭德懷,隻通過侄女彭梅魁帶信。

  彭德懷曾苦澀地對侄女說:“唉,你伯母怕成了這個樣子呀……”。

  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政治攻勢下,浦安修脆弱的心理防線崩潰了,她決心與彭德懷離婚。彭德懷為了不再連累妻子,導演了一場令人肝腸寸斷的“夫妻分梨”

  七千人大會之後,浦安修陷入新一輪的矛盾和恐懼之中。“裏通外國”成了彭德懷第一大罪,巨大的陰影投在他們夫妻之間。北師大又對浦安修加溫加壓,在“徹底交代,放下包袱”、“無事不可對黨言”、“忠於毛主席要落實到行動上”這些標準化的政治攻勢下,浦安修脆弱的心理防線麵臨隨時崩潰的可能。

  回到吳家花園,浦安修好像中了邪,兩眼直瞪瞪地盯著彭德懷,追問“裏通外國”是怎麽一回事?

  正趕上彭德懷怒火中燒,從來沒有對妻子發過脾氣的好丈夫也咆哮起來:“你不要再問了,這個‘裏通外國’,莫須有的‘裏通外國’喲,殺了我的頭也沒有!為什麽要給我加上這個醜惡的罪名?為什麽?”

  素來溫文爾雅的浦安修也失去常態,她朝丈夫大聲喊道:“你究竟和赫魯曉夫說了些什麽?你說呀……”

  “我連一句外國話也不會,我能和他說什麽?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嗎?我們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難道你是和一隻大老虎睡在一起嗎?”

  這是少有的周末團聚啊,戰爭年代那種苦中有甜,溫馨甘美的氛圍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爭吵和哭泣。浦安修一臉淚痕,低頭緊走,到北京大學西門上32路公共汽車;彭德懷默默地跟在後麵送她,看到妻子上的車開走了,他才回轉身,低頭背手,怏怏而歸,跨進那扇警衛森嚴的大門。

  再次見麵,彭德懷先安慰妻子:“都是我連累了你,請你原諒。你很單純,對黨內的事情不清楚,還是不知道為好。”

  然而,浦安修心中的迷惑、淒涼和痛苦好像瘋狂生長的腫瘤,學校傳達中央批判蘇聯“修正主義”的文件,不許她這個老革命去聽;不久,又取消她聽所有中央文件的資格。這說明她已失去黨的信任。人們都躲著她,用警惕的目光睨視她。浦安修知道自己變成了魯迅筆下祥林嫂式的人,是個令人晦氣的不祥物。

 

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彭德懷元帥

 

  彭德懷夙興夜寐,趕寫他的“八萬言書”。浦安修回家時,彭德懷請她看看,這一回浦安修沒有說什麽,默默讀過後,幫助改了些錯別字。她也從心裏盼望這封長信能幫助中央澄清問題,為彭德懷洗刷罪名。有一天,她忽然忘情地說了一句:“少奇同誌在七千人大會上講的問題,和彭德懷的意見也差不多嘛。”這一下可壞了,她被學校批判了多次也過不了關。

  八屆十中全會前後,浦安修很少回家,被黨和學校拋棄的她,在孤獨中作出最後的抉擇:要黨還是要丈夫?要毛主席還是要彭德懷?青年時代就忠誠於共產黨的浦安修,在無限崇拜偉大領袖毛澤東的紅色天地間,她沒有保持中立的立錐之地。

                

彭德懷與浦安修的婚姻悲劇圖為1953年,朱德與彭德懷下棋,鄧小平觀戰

  

       彭梅魁被伯母的信召到北師大。浦安修靜靜地坐在那裏,等彭梅魁落座,喘息稍定,她馬上開門見山地說:“我要和你伯伯離婚。”

  聲音清晰,沒有帶哭腔,一句話就戛然而止。

  彭梅魁好像被大黃蜂蜇了一口,她穩住神,看看對麵端坐的伯母,知道她是下了決心的,這對她來說可真不容易。可她想過伯伯的感情了嗎?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啊,伯伯正在危難之中,她這一擊會讓伯伯雪上加霜,伯伯能承受得了嗎?

  “伯母,你聽我說,”彭梅魁強作笑顏,“你還是不要離婚為好,你想,離了有什麽用呢?他們照樣會說你以前是彭德懷的老婆……”

  浦安修打斷彭梅魁的話,揚了揚手裏的信封說:“我給劉仁書記的信都寫好了。你走吧,你走吧!”

  彭德懷聽完侄女的敘述,緊閉著嘴唇,一聲不吭。他終於慢慢地垂下花白的頭顱,兩滴混濁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眼角邊密密的皺紋淌了下來。

  沉默好久,彭德懷才開口:“我有預感,浦安修早有準備。我前些天到她的臥室翻書,發現她的書櫃差不多空了,凡是經她手買的書,她都像老鼠搬家一樣地拿走了,平常回來是為了搬書的。她的用品也沒了,錢也拿走了一半。唉,她的致命弱點就是明哲保身,但求無過,膽小怕事,自私自利,她不會振作起來了,太脆弱了。”

  彭梅魁不甘心地說:“伯伯,我明天晚上下班後再去勸勸伯母,她可能是一時糊塗,想明白了能回頭的。”

  彭德懷說:“也好,我給她寫封信,你順便帶給她。”

  彭梅魁把伯伯的信默讀了一下,大意是:你決心分離,我不反對,但相處二十四年,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也算是生死與共,一旦離別,竟無一言相告,似不近情。你的被褥等物,特揀送給你,請查收。

  第二天晚上,彭梅魁早早去見浦安修,她苦心婆口地勸說,還是慎重考慮,別離了,伯伯很難過啊。

  浦安修不接受勸說,對彭德懷的信也不滿,她有點煩躁,不客氣地攆彭梅魁:“你走吧,你走吧!”

  幾天以後,彭梅魁去看伯伯,兩個人分析浦安修鬧離婚的原因,彭梅魁說:“伯母怕受牽連,我每次去她那裏,她都哭著說‘株連九族’,‘還不如在抗美援朝時死了’……”

       彭德懷知道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他說:“事已至此,梅魁,你再幫我跑一次,約她到我這裏來一下,把問題說清楚了再走,不能一聲不吭地走了呀。”

  那是196210月下旬的一個星期天下午,秋高氣爽,碧空如洗。浦安修按約來到吳家花園,她和彭德懷關起門談了好久。彭德懷安排了一餐不錯的晚飯。飯後,彭德懷拿來一個黃澄澄的鴨梨,小心翼翼地削了皮,再把梨子一切兩半,放在盤子裏。他看了看坐在飯桌對麵的浦安修,她已吃完飯,似乎在想什麽心事。

  彭德懷的聲音親切、溫和、輕柔,宛若是一對情人間的貼心話:“安修,你要離婚,咱們今天就分梨,這個梨,你吃一半,我吃一半,好嗎?”

  彭德懷拿起一半梨,三口兩口就吃掉了。浦安修沒有說話,拿起另一半梨,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

  在場的彭梅魁看得好心酸,天底下還有這樣溫情脈脈、高雅文明的離婚儀式,伯伯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偉丈夫,他為了不再連累妻子,導演了這場令人肝腸寸斷的“夫妻分梨”。

  浦安修把她過去的學習和整風筆記整理好,又坐了一會兒,小聲說:“我對你沒有幫助,我們在一起也處不好,今後有機會每年來看你一兩次吧。”

  浦安修要回學校了,彭德懷送她到北京大學西門32路車站前。夕陽下,一輛破舊的公共汽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彭德懷緊緊握住浦安修的手,說聲“再見”。他的目光一直跟著浦安修的身影上了車。他傷感地發現,那個身影背著他,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

  在鄉間的土路上,彭德懷踽踽獨行,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兩條腿十分的沉重……

  浦安修的離婚報告由北師大黨委轉北京市委,市委書記劉仁又轉呈中共中央。楊尚昆聞訊歎道:“劃清界限並不一定要離婚嘛!”

  報告送給周恩來,周恩來說:“彭德懷同誌同意嗎?離不離應由他們自己定。離婚是法院的事,黨組織不要管。”

  報告又轉給鄧小平,鄧小平看也不看,擺擺手說:“我從來不管這種家務事!”於是,這份離婚報告就此擱淺,以後再無下文。

 

“文革”相見

  “文革”中,江青決心整點新花樣來折磨彭德懷。彭德懷在批鬥會上看到浦安修被蹂躪,發瘋似的呼喊:“你們打我吧!我和她早就分手了,她是無辜的!你們放開她吧!”

  “文革”中,對彭德懷的殘酷批鬥給江青一夥帶來渾身通透的快感,她覺得還要弄出點新花樣才夠味兒,對了,浦安修不是在北師大嗎?她樂得合不攏嘴,和戚本禹精心研究了一番後,再傳來北師大的造反女首領譚厚蘭麵授妙計。

  1967811日下午,浦安修被一夥五大三粗的紅衛兵從“牛棚”裏押解到校內一棟教學樓前,她目光淒惶茫然,抬頭望著眼前亂哄哄的人群。驟然間,她看到一個老人被押在一輛三輪車上,盡管那人衣貌全非,她卻一眼就認出是分別兩年的彭德懷。彭德懷也看到了她,四目相視,竟是咫尺天涯,兩人都痛苦地低下頭。

       當晚7點半,彭德懷和浦安修被幾個彪形大漢反扭著雙臂,以文革標準的“噴氣式”押進會場。陪鬥的還有張聞天和王若飛的夫人李培之等老幹部。

  在批鬥台上相逢的老夫妻都想多看對方一眼,然而,“噴氣式”使他們抬不起頭來,浦安修隻覺得眼前一片昏暗。隻是在那些粗大胳膊鬆懈的片刻,浦安修才看到彭德懷不屈的頭顱。那是曾經被湖南軍閥宣布要砍掉而砍不了的頭,那是曾經被國民黨反動派以萬金重賞購買而買不去的頭,那是在槍林彈雨中千百次衝殺而仍然高昂的頭,如今竟以“革命的名義”被強按到地麵。浦安修五內如焚,聽不清批判者羅織的她和彭德懷“狼狽為奸”的“罪狀”是什麽,突然,她熱血上湧,慘叫一聲,昏倒在地上。隨即,幾個紅衛兵上來拳打腳踢,硬是把她腳不沾地地架了起來。

  彭德懷看到浦安修被蹂躪得失去形體,心如刀絞,發瘋似的呼喊:“你們打我吧!我和她早就分手了,她是無辜的!你們放開她吧!”

  彭德懷的呼喊聲淹沒在“打倒彭德懷”的震耳欲聾的口號聲裏,跟著背後飛來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幾個人按住他,強迫他跪下“低頭認罪”。彭德懷掙紮著堅決不跪,他兩眼通紅,嘴唇咬出了血,殷紅的血滴在胸前的大牌子上……

       這一幕“史無前例”、亙古未見的悲劇,成為彭德懷和浦安修二十多年夫妻的最後一麵。

       1967831日,浦安修再次受到無情批判和屈辱,身心交瘁,她絕望了。黃昏時分,浦安修走到昆明湖邊,仰望天空,淚流滿麵,縱身跳入湖中……

       誰知一位湖工發現及時,把她救了起來,才幸免遇難。

 

最後時刻

  1974721日,彭德懷已經病危。

  有一天,專案組的人問:“彭梅魁,你們家還有什麽人來看彭德懷嗎?”

  彭梅魁搖搖頭。

  “不是有浦安修嗎?”那人顯然自視甚高,“彭去三線,浦安修不是到車站送行了嗎?”                            

  彭梅魁糾正說:“他們離婚了。她也沒有去送行過。”

  既然專案組有那個意思,當天晚上,彭梅魁還是跑了一次北師大,把專案組的原話轉告了浦安修,讓她有個思想準備。

  很久以後,彭梅魁才聽說,9月份伯伯病危的時候,專案組真的去過北師大,工宣隊奉命來問浦安修:“彭德懷病重住院,你是否去看他,由你自己決定。”這句話讓浦安修心生疑慮,她又害怕了:為什麽要我自己決定呢?什麽意思呢?工宣隊是不是又要考驗我的立場問題?什麽事情都要依靠“組織”拿主意,一日無“組織”就惶惶然的浦安修,想了又想,最後囁嚅地說:“我還是不去吧。”

  浦安修還沒有意識到,她這個決定為自己鑄成終身的悔恨。

  1129日中午,彭德懷滿懷冤屈地離開了人世。

  猶豫了好半天,彭梅魁還是到北師大找到浦安修,告訴她伯伯的死訊,問她是否去看看伯伯的遺體。

  浦安修沉默了一陣,麵無表情地搖搖頭。

 

晚年懺悔

  “四人幫”垮台以後,浦安修開始反思自己和彭德懷晚年的關係,她越想越深感內疚和羞愧。一天她去看望張聞天的夫人劉英大姐,劉英說:“彭老總臨終時你應該去看看他,不去是不對的,夫妻一場,這點感情要有。你看我和聞天同誌,要死要活都在一起,絕不分開。”

  浦安修流下悔恨的淚水,在劉英大姐麵前她感到無地自容。

  彭德懷問題平反後,她曾經給自己約法三章:

  1.在一切場合,不以彭德懷夫人自居。解放軍總參有關部門曾為她安排一個小院居住,她堅決謝絕;總政建議她把行政關係轉到軍隊,以便照顧她,也被婉言謝絕。

  2.嚴格按照彭德懷生前的要求,堅持隻靠工資生活,同時盡一切努力幫助受彭德懷問題株連的幹部和群眾恢複名譽,解決困難。據不完全統計,從彭總獲得平反到浦安修去世前的12年中,她親自協助處理這種來信4000多件,協助平反近萬人。

  3.把彭德懷遺物、遺產和補發的工資全部分給彭德懷的侄子、侄女,自己分文不取。受到中央組織部的表揚。

  十一屆三中全會後,中共中央恢複了浦安修的北師大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職務,後任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委員、全國政協七屆常務委員,

 浦安修晚年將很大一部分精力用來整理彭德懷生前的著述,直到199152日,她因乳腺癌在北京去世,享年73歲。 

(本摘編楊國選《彭德懷與才女浦安修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彭梅魁《我的伯父彭德懷》、《彭德懷傳》、《彭德懷與浦安修的恩恩怨怨》、《彭德懷與浦安修的悲劇婚姻》、林傑等著《蓋世英雄彭德懷》等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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