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探親期間,我獨自去尋根了。火車下來後,打了輛出租車就去到了離火車站2個多小時路程的老家--那個小時候我去過兩次的家鄉。誰也沒有打擾,也沒有人認識我。我像個遊客。
屬於父親的顫顫巍巍的老屋還在;記憶裏爬過的屋後高山還在。爺爺奶奶的墳墓也在山上。
多年前,父親去世後,家鄉便幾乎斷了聯係。我見到了騎摩托車飛馳而過的堂弟。
當年,嬸嬸(堂弟的媽媽)在生了一女一兒後,又懷上了雙胞胎兒女。生產後,她的奶水隻夠一個孩子吃飽。為了避免兩個吃不飽的孩子的生命垂危,無奈,她忍痛把奶水隻喂給了女兒,留住了女兒這個生命。“兒子我更養不起啊。”這是她的心聲。為此,重男輕女的奶奶與她一直不和。奶奶當然希望她留住孫子。
嬸嬸的兩個漂亮靈巧的女兒長大後,說親的人踏破了門檻。依照農村的習俗,嫁大女兒時,男方為她家造了新房;嫁小女兒時,男方為她的兒子造了婚房。
曾經連孩子都養不活的人家,竟率先過上村裏人個個都羨慕的小日子了。她的女兒都嫁得很好,像章澤天一般騰越了。而失去小兒子的痛,隻有她自己知道,就像倪萍的姥姥,永遠記得當兵後不再回來的兒子,即使她忍住了傷痛的淚,卻在兒子犧牲後的第40個生日那天依然說出“怎能忘記啊,除非我死了”。
我們這一代孩子,都不知道嬸嬸的這個故事,它被深埋著,仿佛誰提及就會揭開嬸嬸的痛。我是這幾天才意外地聽到的,驚訝得不得了:難怪嬸嬸有張剛毅而難見笑容的臉。由此,對傳說中那段餓死人的曆史,也有了更現實的了解。
現在想想,在家境貧困的年代,如果隻能活一個孩子的話,嬸嬸的決定也許是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