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出來了,是陽性。” 接到Marie的電話時,我正在炒飯,房間裏彌漫著雞蛋和蔥花的味道。窗外是碧藍的天,草地還是綠的,樹葉已經金黃,極慢極緩地往下掉。 我手裏還握著聽筒,可是覺出軟得無力,手心裏滲滿了汗。 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 “哎,你還在聽我說嗎?”Marie在電話那邊叫。 我在聽。我是第一個傾聽她訴說的外國人。 差不多剛來德國就認識Marie,那時我才在大學注冊,她正忙著寫畢業論文。第二次碰麵的時候,她對我說:“我想,還是先告訴你的好,我是同性戀。” 我愣了一下,不是因為她說的話,而是她的方式,“那又怎麽樣,有什麽關係嗎?” 她苦笑,“我以前有過中國朋友,他們聽說我是同性戀後,就不再理我了。” “為什麽?” “不太清楚,他們沒談過,也沒興趣聽我談。其中隻有一個人對我說,她覺得我不幹淨,同性戀讓她覺得惡心。”Marie還是苦笑, 我推了她一把,“哎,今天晚上有空嗎,我剛知道有家愛爾蘭酒吧挺不錯的,可能你已經去過了,我們一塊兒去好不好?” 那是來德國後第一個愉快的夜晚,我和Marie邊喝邊聊,一會兒德語,一會兒英語。那時我的德語還不大靈光,而她的英文實在好極了。後來我才知道,那家酒吧的老板和許多顧客都是同性戀。 Marie很小時就確定自己是同性戀,從來沒喜歡過男孩子。她決定“出來”,是選擇了自己十八歲的生日,告訴了她的父母。 “我母親整整哭了一夜,她沒想到這種命運會落在自己的女兒頭上。她跟我說,她可以接受我吸毒,酗酒,甚至濫交,但不能接受我喜歡女人。因為那些問題,她可以幫助我解決,但同性戀,在她的能力之外。而且,更可怕的是,她相信上帝。” “你也是基督徒,你也相信上帝,不是嗎?” “是的,我最大的難題,其實不是如何麵對人,而是如何麵對上帝。”Marie的眼睛模糊了。 自古就存在的同性戀,我們在荷馬,赫希奧德,薩福,維吉爾,柏拉圖等人的作品中都能看到細微的描述。古希臘和古羅馬的成年人,往往是年輕同性的引導者。雖然同性戀與文學藝術有著不可分割的,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從未成為社會的主流,甚至遲遲不能成為被接受的支流。 中世紀後,同性戀被看作完全違背上帝意願的行為,是赤裸裸的感官享受,是要下地獄的罪惡。即使是偉大的文藝複興運動,使人認識到了人的主體本質,降低了上帝的神性權威,也沒有讓同性戀從此有一片嶄新的天地。 如果同性戀們能夠逆來順受,那社會的主流文化還可以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而沉默的壓抑,終有一天會爆發出來。壓抑得越久,越深,爆發得就更強烈。 同性戀運動的質變,始於一九六九年六月二十七日的紐約石牆騷動(Stone Wall Riot)。同性戀女演員Judy Garland舉行葬禮的那天,紐約的警察襲擊了石牆酒吧,抓了一些人,然後又放了一些人。這種事在當時司空見慣。 然而出乎警察意料的是,酒吧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很快人們的情緒變得無法控製,不少人開始衝警察喊罵,被捕的同性戀也開始激烈掙紮。當時的場麵混亂不堪,石頭和酒瓶子在空中飛舞,趕來增援的警察越多,圍攏的人群就越多,雙方都有不少人受了傷。 第二天,事態更加擴大。一些措辭激烈的標語四處張貼,要求同性戀合法化。一向縮手縮腳的同性戀社團開始意識到,他們是有能力和主張去對抗主流社會的,他們是可以和其他人一樣要求自己的權利。 石牆之夜,讓人們看到一個光明的可能性。從七十年代始,世界各地都逐漸開始了聲援和響應紐約同性戀們的活動,同時,自己不是同性戀,但支持同性戀的人們也不斷加入進來。這樣的活動,被稱為Gay Pride(同性戀的驕傲)。 從七十年代以來,各地的同性戀組織層出不窮。他們大多承襲了六十年代的偏左翼的社會思想,除了男女同性戀自身的社會權利,他們也支持各種思想解放運動潮流,對一切陳規陋習都大加抨擊。甚至有些組織聲稱,可以通過解放同性戀而解放整個人類的陰暗麵。 其中的一些女同性戀者,漸漸轉變成為女同性戀女權主義者。她們感到女同性戀受到的是雙倍的歧視和壓迫,屬於社會的最無法翻身的底層。她們認為男人通過性來淩駕於女人之上,愛情也不過是引誘女人落入陷阱的障眼法。 七十年代後,產生一個新詞Lesbian,逐漸被女同性戀們接受,這樣她們覺得和男同性戀區分開來。當人們問到這個詞的確切含義時,美國一個女同性戀激進組織說:“Lesbian是全世界女人的憤怒。” 時光流逝,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同性戀們所追求的天地進一步擴大。他們希望能從極端的憤怒和激進中走出來,不再把世界分割成簡單的男人,女人,男同性戀,女同性戀,有色或無色人種,支持或反對同性戀的……而是團結更多可以團結的人,共同去爭取應得的權利。而且也不單單是同性戀的權利,而是作為一個人,無論他生活在世界的哪個角落,都應該得到的生存和追求幸福的權利。更多的人意識到,性取向的自由,隻是這個世界的問題之一。 象Marie這樣的同性戀越來越多,他們已經不太在乎公眾對他們的看法,也已經有一些法律來保護他們的權益。他們開始關注個人自身和內心的認同,有的歧視不僅來自外部的大環境,也來自內在的小氛圍。因為做久了邊緣人,嚐夠了不被接受的滋味,有的人自己對自己也是困惑的。 在人類的文化史上,同性戀與主流社會的抵抗和偏離,已經成為一種批判主流文化以及其話語霸權的異議形式。他們是少數,也許永遠是少數,而我們這個社會,對少數往往是殘酷無情的。 雖然現代醫學已經證明,同性戀不是什麽精神病態或者什麽心理病態,除了天生的同性戀外,還有一些人是自我選擇成為同性戀的。對他們來說,這是一種情感方式,生活方式,甚至審美體驗。學者蘇珊 桑塔格認為“同性戀是一種藝術,一種感受事物的方式。” 我認識的德國人,特別是年輕人,在大學裏,對於同性戀的態度是相當寬鬆的。他們甚至覺得這很酷,能活得跟大多數人不一樣,很酷。偶爾聊到這個話題,他們的口氣裏不過是帶著點兒戲謔。記得有一次在上課的間隙,有兩個男生向大家宣布他們訂婚了,整個階梯教室一片歡騰,掌聲,叫好聲和口哨好久不息。白胡子的老教授也走過去跟他們握手,表示祝賀。 慢慢減緩的社會壓力讓他們心中充滿了希望,然而內心的迷茫,如何做一個人,怎樣做一個人,使他們的困惑銘心刻骨。這種困惑,其實是我們每一個人的。 Marie曾經對我說:“我很怕有一天會站在上帝麵前,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但我不能不在乎他。你讀過聖經,你也知道我會麵臨著什麽。” “你總是跟我說,上帝是最慈悲的,難道你懷疑這一點?” “不,但我懷疑自己,能不能接受他嚴厲的審判。我天生就是同性戀,可是,如果我可以自己選擇出生,我不知道會不會去選擇做同性戀。其實,我想說的是,我懷疑自己。” 愛爾蘭酒吧中幾乎每天都有音樂演出,去得次數多了,跟其中做DJ 的Till和Rudi混得熟了一些。“他們是一對,看上去是,但也不一定。”Marie告訴我,她認識他們最少有六七年了。 第一次看見Till,我的感覺是驚豔。對,就是這個詞。 我和Marie走進酒吧的時候,演出已經開始了。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在唱歌,唱的是搖滾式的Danny Boy,嗓音低啞,讓人聽了要忍不住替她咳嗽。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彈鍵盤的女孩子,非常高,超短裙和黑色長皮靴。披肩的金發有一半遮住了臉,當她抬起頭時,我看見一張極其俊美的臉。黑的眼影,豔麗的唇紅,在音樂的迷霧中時隱時現。 等她朝我們走過來,Marie給我們介紹。她低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說:“你好,我是Till。”我呆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因為我聽出她渾厚的嗓音,她原來是個男人。 Marie在偷笑,我還沒來得及怪她,Rudi跑過來坐在我們旁邊,瞪著Marie說:“笑什麽,你第一次看見我扮成女人也沒這麽笑過。” “那是因為你沒有Till那麽漂亮。”Marie笑出了聲。Rudi有些得意地看著Till,Till卻偏過臉去看著台上。 Rudi也相當的高大英俊,他做的音樂偏於新世紀音樂那類,旋律很動聽。而Till的音樂更電子化,吵吵的,“聽了讓人容易失眠。”這是Rudi的評價。 他們都三十出頭,認識也超過十年了。兩個人分分合合,時而熟悉的象一個人,時而陌生得毫不相幹。我覺得他們最相似的地方是他們對世界和人生的不斷思考,雖然這樣的思考可能讓他們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Till的電子日誌首頁,引用了艾略特的一句話,“我們不能放棄探索,探索的終極將是出發時的起點。”Rudi喜歡裏爾克,他曾經給我背誦過他最愛的那首詩,最後一段是:“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無緣無故在世上死,望著我。” Till是Informatiker,工資很高,但他花得更多。房間裏的書和唱片鋪天蓋地,每年的長途旅行也是他的“靈魂假期”,這樣折騰起來,那點兒錢就顯得入不敷出。不過,從沒見他抱怨過手裏沒錢,倒是老聽他興高采烈地說起又買到了什麽限量版的老唱片。 Rudi沒有固定的工作,他說自己沒長性,喜歡在不同的地方插上一腳。他懂的東西也著實不少,很多領域都能做得“象半個專家”,這是朋友們對他的看法。然而什麽地方也留不住他,老是打一槍換個地方也招人煩。“我能做很多事,但我還沒找到最想做的事。”他這樣自我解嘲。 後來他們請我去參加party,印象特別深的是有一次,我拎著一大籃子新出爐的烤麵包,站在他們的公寓外按門鈴。Till來開門,他說話的聲音非常的輕,輕得有些奇怪。 等我和其他人聊起來後,發現Till和另外一個男孩子去了廚房,並關上了門,好半天才出來。Rudi心神不定地走來走去,然後把我一把拽到陽台上,點燃一根煙,卻哆哆嗦嗦地抽不了幾口。 “他們一定在吸毒!一定!可是他剛從戒毒中心出來,他瘋了!” 我嚇了一跳,沒想到Till會有這樣的問題,“是啊,我也覺得今天他有點兒怪,聲音特別的輕……” “吸毒的人很多說話都很輕,他們會覺得四周的環境特別的嘈雜,吵得腦子裏受不了。尤其是他們吸毒或戒毒的階段。” “我要是你,就衝進去把他揪出來,告訴他別再吸了!” Rudi握住我的一隻手,“如果我告訴你,我以前也吸過毒,你會怎麽想?” “可是你現在不再吸了,那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我明白他的感覺,可是我恨自己的是,我什麽都不能做!”他即使可以把Till揪出來打一頓,也不能替他改變自己,不能替他選擇怎樣的人生。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culture shock。德國人常說的一句話是,Das ist dein Leben!任何人的人生,必須由他自己做主,自己負責。 而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如果看到我珍惜的人硬是往火坑裏跳,我會衝上去拚命抱住他,拖住他,不管他是不是罵我,能不能接受。 過了一段時間,我去酒吧聽他們新做的音樂。Rudi已經搬出了他們的公寓,另找了一個地方住。他也找到了一份比較正式的工作,開始朝九晚五的生活,他說自己是改邪歸正。Till依然扮成女人,他的臉,還是異常的美麗,但異常的憔悴,例外地塗了濃妝,我想是為了掩飾他的臉色。 “你好嗎?你的工作怎麽樣,還喜歡嗎?”我看他們之間很少說話,就盡量輕鬆地問Rudi. “Till把工作辭了,他又要去戒毒中心。”他沒回答我的問題,隻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沉浸在音樂中的Till。 等該他上場時,Till坐過來,給我端了一杯酒。“我知道他都跟你說了,他覺得很悶,我也是。” “你願意談談嗎?” “不,那太難受了……我是指,在戒毒中心……太難受了……我的手已經不太靈活,要不了多久,我就不能上台了。” “沒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可是我必須去,我必須堅持下去,我不能讓我的手廢掉,不能讓我自己廢掉。而且,在那裏我還可以靜靜地思考。” “Rudi很關心你的,你了解他。” “我知道。可是他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沒有人能做到,我的問題,我要一個人麵對。Das ist mein Leben。 我看著他,他看著台上的Rudi,唇邊是淺得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們相互關心體貼,卻不能,也不肯相互依賴。佛說,懸崖撒手,自肯承當。他們到底還是堅強的,力圖在困難中把握自己的生活。 許多同性戀的夢想就是和異性戀一樣,可以結婚,領養孩子,過傳統方式的生活。現在德國的同性戀已經可以結婚,甚至和不育的夫妻一樣可以領養小孩。法律上的認可,還是遭到很多人的反對,他們認為同性戀的婚姻是不會和諧牢固的。 然而從古至今,真正幸福的婚姻從來就不多,不和諧之聲隨處可聞,異性戀並不能保全這些夢想。異性之間的關係,包含很多類似政治的因素,難怪有人說男人和女人的性愛常常是權利的競爭,男女平等幾乎是不會實現的。 那麽同性的關係是不是可以更平等,更自由些呢?Till認同這樣的說法。他說男人和男人的關係比較單純,十個男人就能組成一個足球隊。Marie不以為然,她說十個女人也可以是一個足球隊,比如德國女足就很棒。 他們爭得不亦樂乎,我笑壞了,跟他們說那也不一定,中國女人組成的足球隊曾經也很棒的,中國的男人組成的那十一個人,我簡直不知道那叫做什麽。結果Rudi插進來問,“中國有足球隊嗎?”氣得我一天沒理他。 不過,有著幸福婚姻的同性戀我也見過。有一對朋友不僅結了婚,還收養了兩個可愛的小孩。我有一回在超市碰到他們,一個看著小孩,不讓他們亂跑,另一個忙著東挑西選。 小家夥看見我就跑過來,悄悄地說:“他們昨天吵架了。” 一個爸爸跟過來,笑眯眯地把孩子抱起來,“他帶著孩子吃太多的麥當勞,不健康,我罰他打掃兩個月的衛生。” 這兩個也都是又酷又帥的家夥。還別說,我見到的同性戀,大都是帥哥。一次跟Marie抱怨說:“我算是明白為什麽老是找不到帥男人了,他們自己在內部就消化了。” Marie顯得很同情,“沒關係,老板派我今年夏天去西班牙工作一個月,那裏帥哥多的是,我幫你看看。” 她去了西班牙。半個月後,我收到她寄來的明信片,上麵寫她在馬德裏認識了一個很帥,很談得來的小夥子,她有一種戀愛的感覺。 她覺得,也許這是上帝的啟示,讓她愛上一個男人,那所有的問題不是都解決了嗎? 我有些吃驚,但也很高興。可能Marie還是有些雙性戀的成分,既可以喜歡男人,也可以喜歡女人。 她歡天喜地地回來了。剛到家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我這裏,手裏拿著個精美的小盒子。 “臨上飛機時,他送我的禮物,叫我回德國再打開,他說我會非常驚訝。我都等不得了,猜猜是什麽呀?”她興奮得臉色發紅。 她慢慢地打開了盒子。裏麵空空,隻有一張折疊的紙,上麵寫著一句話:歡迎來到艾滋病俱樂部! 天塌地陷,我們麵麵相覷,驚得說不出一個字。 過了不知多久,還是我先反應過來,“也許隻是他的一個惡作劇,不當真的。先別怕,明天就去醫院做檢查,我陪你去。” 我不知道是怎麽把Marie送回家的。那個晚上我一直亮著燈,第一次覺得怕黑,抱著被子,在床上坐到天亮。 Marie打來電話時,聲音很鎮定,她已經平靜下來。 她聽見了我強忍不住的抽泣,“別擔心,我還好。Das Leben geht weiter。” 這句話也是德國人常說的,我聽過無數次了。可是現在,我恨死了這句話。無論我們經曆了什麽,正在經曆什麽,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生活還是在繼續,沒心沒肺地繼續著。 Marie說Till給她打電話,聽見她的聲音後就開始哭,什麽都不說,就是哭。還聽見Rudi在旁邊喊,“你別這樣,別這樣……”。 我開始真正明白Rudi的感受。很多時候,我們看到了,懂得了,卻什麽也做不成。人是如此的孤獨,我們比自己以為的還要軟弱。 魯迅說,人必須活著,愛才有所附麗。 可是我們應當怎樣活著,才能使我們的愛煥發它應有的光彩呢? 魯迅已經不能告訴我們答案,我們必須自己去尋求,在光明中,也在黑暗中,尋求。 記得從前看過一個電影叫In an Out,男主人公在婚禮上,當牧師問他是否願意娶那個女人時,他吭哧了半天,冒出來一句,“我是同性戀!”準新娘衝出了教堂,他衝出了社會的樊籬。 那個電影在狂歡的歌舞中結束。然而真實的生活不會這樣抹稀泥,它的每一時刻都結實堅硬,愛恨交織。它更象一片無邊無際的沼澤,有人千辛萬苦地趟過去了,有人無可奈何地沉下去了,但無數的人,在半起半伏中拚命掙紮,一點一點地往前移。 歌德在詩劇<<塔索>>中有句名言,“我們對所理解的,便能做到不去責怪。” 那麽我們所不能理解的呢?至少可以做到不去責怪吧? 人類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我們可能注定了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們也可以選擇去做怎樣的一個人。無論這種自由的代價有多大,為之努力奮鬥,為之呐喊,是值得的。 生活在繼續。自由,使我們目光遠大。愛,使我們逐漸堅強。 |
寫得好;拜讀了。
能思考這麽多複雜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快樂的事。對我自己這個已經由柴米油鹽生活計劃占據的頭腦,這樣的題目顯然是不可負荷的。我甚至會害怕去理解自己的生活以外的邏輯。就好像記得小時候看到太空畫,三維立體造成深不可測和無邊無涯的效果,不但不曾激起我任何對蒼茫宇宙探求的興趣,相反隻讓自己快要感覺不但自己還存在而恐懼。
說到艾滋病,就會想到那些新聞裏報道的中國農村患病的鄉民。想到形形色色活著的和等死的苦難,就會想到這個數字可能的龐大。憤恨這個社會惡劣的分配機製(我說的是我們那個社會),看到自己的無能為力。當然,並不希望自己是個全無理想毫無同情的人,可是我隻能說,等以後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