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滿意在這裏降落
如一隻麻雀兒銜著天空的藍穿過
— 餘秀華
我和候鳥的最大差別是我一落地要過移民過海關。
成批成批和我們一樣從加拿大和美國北邊飛來的候鳥們烏泱泱的擠滿了坎昆海關大廳,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從哪裏排曲裏拐彎老長老長的隊。
逃離了又幹又冷的波士頓,扔了我的厚棉猴,度假模式正式開啟。我仰天嗬嗬大笑兩聲,老心甚慰,老肺滋潤。
出發前小老板找我談工作。我神采飛揚握著拳頭表決心:今年是豬年,我度假這幾天要把自己當豬養,吃了睡,睡了吃,再吃再睡。
小老板笑。
據說吃有八大境界,我們大抵超越了果腹階段、進入了饕餮的層次。刀叉拿得起放不下,被窩陷進去出不來。我在泳池邊的大床上打著滾哼哼,沒心沒肺活得果真不累。
第三天頭上,我們五家十頭候鳥,額,確切的說應該是候豬,圍著早餐桌、捧著圓滾滾的肚子直哼哼,商議著還是做個有點文化的豬方好。
要說坎昆這個地方缺寶石缺礦產,獨不缺文化,隨便扔個石頭就能砸著一個瑪雅文化遺跡。
離我們最近的一個叫圖盧姆,上車犯困打盹沒醒的功夫就到了。
小城不大,正合我們裝逼用。
我們溜溜達達的消食,在十五世紀的斷垣殘壁前各種擺拍。對於我們做豬的來說,此時此地委實發不出什麽思古之幽情。
隨隊的專職攝影非常盡職,給拍了不少搔首弄姿的美照。
那幾天加勒比海風忒大,一不留神帽子就飛了,豬腦子壓根跟不上導遊的解說去遙想圖盧姆當時作為通商口岸的繁榮鼎盛。
調用一些我們做人時的記憶來說,瑪雅人數學、曆法很是牛逼,拜太陽神、雨神、風神、玉米神等各路神仙,一言不合就搬些巨大石塊搭金字塔。
聽過許多瑪雅文明之謎,可在眼前這座專供神職人員和貴族居住的城堡裏,本豬隻關心他們吃穿的日常,吃麽,有海魚有玉米,穿有漂亮的羽毛吧?會吟兩句春眠不覺曉,或是白發三千丈不?
哦不對,時空扭曲了,那時候中國已然是大明王朝了。
大明被吳三桂衝冠一怒為陳圓圓引著努爾哈赤給推翻了,而圖盧姆這座瑪雅古城據說被西班牙人帶去的病菌給滅了,還滅了個幹淨,害得曆史學家和考古學家一代接一代的瞎琢磨。
我們的司機碰巧是個瑪雅人。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一個活的瑪雅人。
電視裏的瑪雅人,精瘦的全身隻腰間圍一塊遮羞布,光腳在叢林裏如野獸般健步飛奔。
我們的司機黑黑矮矮,一臉憨厚,不說話。在路上遇到另一個瑪雅人時他們嘰裏咕嚕說了一會,導遊說那是瑪雅語,他也不懂。
他和司機是用西班牙語交流的。
司機的西班牙語有限,總是笑。
從圖盧姆回來,晚上我們去度假村裏最高端的法國餐廳吃飯。前菜上的蝸牛鴨肝,正餐有本豬最愛的智利海鱸魚和法式牛排,直吃得心滿意足,飽嗝連連,彌補了中午外出沒有大餐的缺憾。
早先有個小插曲,餐廳經理說我們衣衫不整不讓進,待我們回去換了衣服人模人樣的才放行。
嗯,明天還是去白沙灘上曬豬肚皮。
光著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