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38)
從七十年代初上小學起,班主任就常常給我們講張學良、楊虎城和西安事變的事兒,聽了肯定有幾十遍,卻從來沒想過張學良陪蔣介石到南京後,留在西安那些他的部下們如何思想、生活。
九十年代初開始,我一直在一家美國公司駐北京辦事處工作,也就是當時令人羨慕的外企白領,每天跟美國、香港、進出口公司、代理商老板們打交道。到如今有很多人和事都忘了,但是對來自西安的一位女士卻印象非常深刻。
記得那位女士姓王,當時近四十歲,穿戴得體、講究,談吐不凡,很有涵養。大概是她第三次來北京的時候,我們談完了業務,不知怎麽就聊到了政黨。
“我是國民黨員。”她平靜地說。
卻是驚了我一下!
國民黨員難道不都是元老級老年人嗎?她這麽年紀輕輕,在那九十年代一片下海經商的現代生活中,怎麽就是國民黨員?
之前,除了書本裏的故事,還有我家鄰居、我爸的同事:一位畢業於黃埔軍校、後成為共產黨員的老鄰居,我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一個國民黨黨員。也是在那個時刻,我恍然大悟地想起來中國除了共產黨,還有“多黨合作製”之下的其它黨派,而國民黨(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 - 民革)就是其中之一。
我毫不掩飾地睜大雙眼、張著嘴,問王女士怎麽回事、怎麽入的、為什麽?
她的故事深深震撼了我。
王女士說,西安有一些老人,曾是張學良將軍的老部下,他們都是國民黨員。雖然垂垂老矣,卻定期在固定的場所聚會。他們篤信三民主義,總是回憶過去的戎馬生涯,更深切懷念他們的少帥張學良。 每次開會時,他們都重申其黨的綱領,虔誠且堅定不移地深信:少帥沒有忘記他們,少帥會回來繼續帶領他們……
王女士的父親就是其中的一位老國民黨員,隻要有機會就帶上女兒去聚會,久而久之,她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我很被這件“新生事物”而觸動,事後常常想象著那些國民黨元老仰天長嘯、含淚期盼他們的少帥之情景。少帥一別西安已經六十年了啊。那該是多長的等待!
我那時候因為是在美國公司已工作了好幾年,平日打交道的人們在圈子裏的比較多;辦公室裏同事們之間氣氛輕鬆、言論自由,就生生忘了說話得謹慎這件事兒。直到有一天因事回到了曾就讀的母校:北京的一個大學。
而回母校這事兒緣於我的一個同窗兼好友。我這位同學的親戚被我們的母校錄取為研究生,再過兩個月就入學,她想請學校有關領導吃個飯,就把我這個好朋友也叫上了。同桌的有係辦黨支部書記、研究生處處長,還有隻高我們一屆留校的研究生處之張先生。席間,我為了活躍氣氛,突然想起了王女士之國民黨員的事兒,就不動腦子傻乎乎地當件新聞似地原本道來。
誰知我正為人家國民黨老將感慨呢,就見這位張先生望住我:“洋買辦!你是叛徒、洋買辦!”
我頓時就驚傻了,目瞪口呆地反應不過來。
我,是洋買辦、叛徒?
旁邊我的同學和教務主任就笑說:“傻貓喝多了吧?”
我那天根本沒怎麽喝酒啊。
一看這形勢才恍惚覺得大家是不讓提“國民黨”啊?即使是在隻有五、六個人的非工作晚餐上?特別是席間還有一位黨支部書記?
唉,總之,那次晚餐我才認識到出了外企入雲的國貿大廈,言論並不那麽自由;被人羨慕的外企員工,同時也是個“洋買辦”。
我就是非常羨慕人家好些人,說出的話總是先過腦子、思考過的。像我這樣傻乎乎的,哎,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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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讀了《巨流河》,腦子裏重新想起了這件事。
另外:想必西安的國民黨黨員該是屬於這個組織的:http://www.sxmg.org/
什麽樣的人都有,美國有沒有上來就仇恨中國的人存在呢?
1.您比畢福劍幸運得多。
2.畢福劍如果早半年看到您這篇文章,也許就不會在“非工作晚餐”上信口開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