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到MichaelLewis這個名字是十多年前在Slate.com上。這個網站以政治評論居多,Michael的文章標題”become dad Again”在這網站上到顯得挺新穎。當時Michael和太太喜迎老二,雖然快樂不少,但小夫妻倆還得疲於應付老大的嫉妒和老二的哭鬧。從一個丈夫的角度上來談他的感受,非常與眾不同。那時候Michael也沒有什麽名氣,我也從來沒聽說過他,但當時就覺得這個作者不一般,字裏行間的透出的對生活的細微觀察。喜歡他文字中的坦誠。當時想到的是為什麽咱也有兩娃,可絕對寫不出這麽優美流暢的文字呢?在網站上每一兩星期等待他文章的更新,追星也追了大半年。對Michael的了解還是局限於這個網站上。
幾年前看BratPitt主演的電影Moneyball, 電影講述的是一支二流棒球隊內的GeneralManager BillyBeane知道自己在財力上拚不過一流隊,決定用數學模型來分析什麽因素可以用來預測一個成功的棒球運動員。得出的結論是OnBasePercentage和SluggingPercentage。這樣的話Billy就能將有限的資源用在刀刃上去簽約回報率高的運動員。當時看完電影時就在想這樣的原則也應該可以適用於學校和公司,小學校資源短缺,如果能找到相應的OnBasePercentage,招聘到一流學校漏掉的人才該有多好啊。但預測人的能力似乎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
本著我的看了電影之後繼續追原著的原則,將原書借來,才知道我十來年前仰慕的MichaelLewis是原書的作者。Micheal並不寫小說,但他的作品讀起來總給人一種讀小說的感覺。他的作品裏往往有好幾條Themes,但他總能講它們自然地交織在一起。一般來說看他的作品隻需要讀上幾頁就能引起讀者極大的興趣,因為他是以講故事的方式,而不是像其它傳記一樣遵從時間順序。人們常說隔行如隔山,但雖然Michael在普林斯頓上大學的專業是藝術曆史學,他對於數學和其它自然科學的理解往往遠超出我的預料。他應該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老師,他能把一個複雜的專業理論用淺顯的描述來講清楚,並且講述得栩栩如生。 看來我十來年前還是有眼光的。Michael的書在我們社區圖書館裏常需要排隊等候許久才能借到,可見大受歡迎。
近些年來MichaelLewis的作品偏向於金融方麵。大部分原因是基於2008年的金融危機。主要作品有TheBigShort,Boomerang, FlashBoys。這些作品中能感受到作者的痛心疾首以及對普通人行為中的貪婪,短視,以及金錢至上的無能為力。裏麵人的愚蠢行為似乎是可以預測的,但大家報著一種撈了一票就跑的原則,最終是最後接盤的倒黴,當然我們納稅人也為這些大銀行買單。
Michael的最近的新書TheUndoingProject重新撿起了預測人的行為這個課題。此書追尋兩個以色列心理學家DanielKahaneman和AmosTversky幾十來年在這個領域成功的合作經曆。這是我第一次聽說數學心理學這個慨念。和Michael 的其它作品不同,這本書有點像這兩個科學家的傳紀。在介紹兩人的科學研究的同時,Michael將他們的研究放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中,娓娓道來。整本書甚至有點LoveStory的感覺,看到最後,很難讓人不潸然淚下。
Daniel和Amos算是天才一類的人物, 兩人出生於三十年代末,Daniel在法國巴黎度過了童年,直到德國1941年入侵法國,他父親雖沒有被送入毒氣室,但那幾年的東躲西藏給他父親的身體狀況種下了禍根,父親在44年的早逝對他的生活帶來了極大的影響,戰後他一家移民到新建的以色列。而Amos從小長在巴勒斯坦,他父母20年代從俄國逃出,是早期以色列猶太複國成員之一。兩人進入數學心理學這個領域完全是當時政府需要。以色列建國初期被周邊穆斯林國家孤立和圍剿,小小國家需要各種人才,尤其是軍事上的人才研究。他們倆早期的研究是用數學統計分析來挑選飛行員以及用科學方法來最快和最有效地將新兵訓練成有殺傷力的士兵。他們推測出了對新兵的一個性格測試分數,避免了麵試時的主觀意識判斷,這個方法直到現在還在為以色列軍方采用。他們倆合作的一個重要的課題是ProspectTheory。長期以來經濟學家認為人們在不確定條件下的決策選擇是理性的選擇結果本身。通過大量的實驗數據,Daniel和Amos 發現普通人的決策選擇取決於結果與展望(預期、設想)的差距而非單純在結果本身。人在麵臨獲利時,不願冒風險;而在麵臨損失時,人人都成了冒險家。而損失和獲利是相對於參照點而言的,改變評價事物時的參照點,就會改變對風險的態度。書中提到的一個例子是有關賭搏。如果你給一個人選擇得到500塊錢或是百分之50的概率去贏1000塊錢,他會選擇500塊。但如果你給同一個人選擇輸掉500塊錢或是百分之50的概率去輸掉1000塊錢,他會選擇賭搏。 這個理論在經濟社會學中有很大的應用,人們發現可以利用這種心理暗示得到所想要的結果。同一個問題用不同的方式去表達(Framing)會導致完全不同的反應。一個例子提到一種疾病會導至600人死亡,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如果提問的方式是“方案一能救200人而方案二中33%的可能性所有600人會得救但有67%的可能性誰也不能救”,大部分的人會選方案一因為有救200人的確定性。如果提問的方式變成“方案一實試的話400人會死亡而方案二中33%的可能性誰也不會死但有67%的可能性誰都會死”大部分的人會選方案二因為有救200人的可能性。Amos和Daniel後期名譽如日中天,大部分是因為這項研究帶來的經濟和社會效益。
Daniel和Amos的合作是一種互補的關係,似乎是誰也離不開誰。最終兩個人合作的終止不是因為他們找不到合適的課題,而是因為外在的原因,尤其是名譽帶來的困擾。90年代初Amos得到了麥克阿瑟天才獎,Amos的自傲和Daniel的沮喪讓他們的合作困難重重。96年Amos死於癌症,才59歲,也是英年早逝。Daniel2002年因為和Amos的工作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他認為Amos應該分享這個獎,如果Amos還沒有去世的話。
Michael Lewis顯然不是唯一的一個對預測人類行為的研究感興趣的作家。借助於他的書,普通大眾對於數學心理學的興趣越來越高。前幾年NateSilver的數學模型成功地預測了幾乎所有的大選。可惜的是2016年的總統選舉結果打亂了這種自信。當然有人認為模型本身沒有問題,問題是人們在回答提問時並沒有提供誠實的答案,還有人幹脆就不參予問卷調查(沉默的大多數)。看來用科學方法來預測人類行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