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我就遊到那魚的附近。它大約是病了,不能在水下待久,不時需要浮到水麵來。我瞅準機會,兩手一把抓住了魚身,它一個撲騰,滑了出去,水花一濺,就遊不見了。好些人在岸上叫,聽不清楚,大概是要我回去。我決心再試一下,就向水下潛去。湖水很清,在水裏可以看十來米,但沒有看到魚,而且,潛的越深,水越來越冷。正當我準備放棄的時候,哈,遠遠見那條魚從前下方緩緩向上遊來,我趕緊向它的上方遊去。這次我很小心,等魚抵近,手腳並用,雙手叉住魚頭,兩腿夾著魚身,這下它跑不掉了。我一隻手抓住魚鰓,一手劃水,雙腳踩動,浮上水麵來。當帶著魚遊回岸邊時,長貴他們都興奮極了,又跳,又笑,又叫,差點沒把我給抱起來。長貴說,哈,那個老貨還想抓魚,我們hutu才是捉魚的鷹。他並說,我潛水下去的那一陣,他十分擔心,因為老話說說大魚是小龍(蛇)變的,那魚不定是在設置一個圈套來誘我上鉤。。。那天晚上,我們用榨房的鍋燒了一大鍋魚湯,有人還買來了酒,大夥吃著魚,對我說了不少好聽的話。
砍柴的生活過了半個多月,我生病了。先是拉肚子,後來又發燒,混身無力。陳哥拉著我走了老遠的路去檀樹公社衛生院看了一次。衛生院隻有一名醫生,我們去時他正在外麵與人聊天。陳哥向他祥細地介紹我的病情,那醫生打斷說,這不要緊,回去煮點稀飯喝喝,吃點蒸雞蛋什麽的,就好了,說著就要走。陳大哥問他能否開些藥,他說沒有什麽藥,我們隻好又回來了。上水庫的民工自帶米和鹹菜,有一人負責將米煮成飯,如此而已。稀飯不知哪裏去弄,蒸雞蛋就更談不上。陳哥不知在哪裏幫我煮了幾次稀飯,但肚子還是越拉越厲害,有時一天三十多次。睡覺睡不好,剛要睡著肚子就痛,人就有點恍恍惚惚。有天晚上好不容易睡著了,肚子又咕嚕,我爬起來想著找個地方,糊裏糊塗地爬上長貴的床,穿過他的蚊帳又爬下床來,接著又爬過另一張床,還奇怪這麽多的陡坡,怎麽上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從地上爬到房子中間的灶台旁,我又努力向上爬去,把幾個嗽口杯碰到了鍋裏,咣的一響,把我驚醒過來,自己嚇了一跳。
一天早上,大家出工去了,我在家躺著,榨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那時,太陽正好升到門楣那麽高,陽光刺得人眼都睜不開,好一會才看清門洞站著一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婦女,齊肩短發,列寧裝,脖子上圍了條白毛巾,肩上拷著一個小箱,一看就不是當地人,在陽光的襯映下,看起來象是樣板戲裏的方海珍。“你是湖北的知識青年?”‘ 方海珍’開口問,我從鋪上支起身子回答說是的。她說她是河南省人民醫院的醫生,正在這一帶巡回醫療,附近村裏的老鄉告訴她,湖北那邊一個知青病得快死了,要她趕快過來看看。我迷迷糊糊地想我怎麽就病得快死了呢?河南那邊的老鄉又怎麽就知道了呢?不過也不想問。我向她描述了我的病情,她量了體溫,並用聽診器聽了聽,一邊從藥箱裏拿藥一邊問我為何不早些去看病,長期拉肚子會造成脫水,可能會有危險,發燒久了也會有問題。我告訴我去衛生院的經曆,她氣憤地說:這些人真壞,這也不需要什麽很特別的藥,一般衛生院都有的,他就是要把藥留給他的熟人。她給了我兩種藥,用紙分開包起來。其中一種黑灰色的,我後來想可能是土黴素一類吧。她走的時候矚付我,如吃藥後仍無好轉,速去醫院,最好是大一點的縣醫院。
後來呢?後來我當然就好了唄。後來我聽見人說河南人壞話就想問候他家人。
如今四十多年過去了,我時常想起那個地方,那位醫生阿姨 ,和那些幫助過我的人們。
就是沒有啊
插隊時沒有帶點黃連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