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今懷昔
在未知的旅途中發現未知的自己
十一月是“美國小說月”，這是去年塗的一個短篇，分兩次發完。
還有時間談一場戀愛 （上）
目錄：
一. 到了談戀愛的年齡
二. 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
三.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四. 終於有了依傍
五. 生活裏缺少了胡椒粉
六. 還有時間談一場戀愛
* * *
一. 到了談戀愛的年齡
果果十五歲的時候喜歡班上的一個叫小通的男生。現在想起來，那男孩唯一突出的地方就是個子高, 當然他也很聰明。小通個子高，且很瘦，瘦到走路飄飄然的程度，不知為什麽，果果認為他很有風度。每天早上進教室，果果的眼睛第一要朝小通的座位瞥過去，如果他已經坐在那裏，果果就覺得心裏很踏實，好像這一整天都會很順利、很充實地過去。要是那張課桌空著，果果就心神不安，開始在心裏打鼓，一直打到小通飄進教室門，飄到座位上穩穩地安頓下來。這時果果也就感到很安定了。她不太喜歡學習，但懷著這樣的心情在學校呆一天，她一點也不厭煩。果果就這樣度過了她那安然快樂的初三。
果果和小通之間什麽也沒有，他們互相說的話，三年加起來也不到十句。果果初中畢業就決定不再上學了。這和小通沒有半點關係，像小通那樣的鄉鎮男孩早已不足以占據果果的心思，她是想出去見見世麵，工作賺錢，她有了更大、更遠的憧憬。果果的表姐隻讀了一年的高中就去省城打工，現在已經當了一家大餐館的領班。於是果果踏上了去省城的長途班車。
一年半後，果果在表姐工作的“月季園”餐館裏負責包間的服務。她吃在飯店，和幾個年輕女同事合租住屋，每個月寄錢回家，竟也能留些零用錢給自己逛街、買衣服、看電影。果果對自己的生活還算滿意，但滿意不等於滿足。果果看到她的小姐妹都有了男朋友，休息日一個個挽著他們的手臂出門，經常是一整天不回家，甚至一整夜也不回家，她想象他們都到哪裏去玩了。有次果果和表姐一起逛商店，表姐看著她試穿衣服，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果果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 ……”
二. 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
不出表姐所料，不到兩個星期果果就有了男朋友。這個人名叫張新，是月季園的常客，三十不到的年紀，長得幹幹淨淨。更重要的是，他每次都和一幫大老板模樣的人一起來吃飯。果果看出來了，張新不是局長廳長的秘書，就是總裁經理的助手，他自己吃得不多，總是跑來跑去，殷勤地照顧他的上級和上級所請的客人，包括預訂單間、點菜和餐後結賬的任務。果果很欣賞他那種幹練的白領風範，總在心裏猜他結婚了沒有。有一次，張新的上司請客，他在走廊裏迎麵碰上果果，像第一次看見她似的，突然問：
“果果，你幾歲了？”
果果回答說，還有兩個月就滿十八了。
張新上下打量著她說：“哦，看上去年紀比十八要大。”果果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這話聽著還比較受用，果果喜歡做女人，小女孩的階段早該結束了。
請客完畢，結了賬，張新特地在收銀台旁邊等果果走過來。他把胳膊擱在櫃台上，眼睛直看著果果說：“果果，今晚我請你看電影。”
果果想，他怎麽知道我今晚有空呢，他好像早就猜到我會答應，有點不容分說的樣子啊。
張新帶果果去看一部香港動作片。情節非常緊張，看得果果的心隨著一輛警車飛奔狂嘯，不知不覺地坐直了腰板，捏起了拳頭。最後警察抓住了殺人犯，果果才發現自己的大腿上有一隻手。她想，才第一次約會，我還沒愛上他呢，他就有動作了？不過果果並不在意，有男人喜歡，這是很好的感覺，再說那隻手還算老實，一直呆在老地方，整場電影都沒有移動過一丁點。
事情發展得很快，兩天後張新又請果果吃飯，在一家比月季園還高級的飯店。果果還沒來得及認真回味和張新在一起的感受，才四天內，張新的手就摸上了果果以前認為不該隨便讓人碰的地方。但果果還是不很在意，她太想談戀愛了，她要盡快進入情侶的角色，她要張新愛上自己，然後自己也愛上他。她很願意和張新這樣的人結合，他是個多麽慷慨、成熟、有風度、見過世麵的人。他還是單身，果果搞清楚了這一點就很滿意了。
果果麵對麵和他站在公交車站後麵的樹叢裏，正好在路燈的光亮之外，她看不見張新的眼睛，但能感覺到他鼻孔裏的氣息，還有他溫熱細膩的手指和暖暖的臂膀。果果很喜歡這種感覺，她想，我是不是在戀愛了？
三.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看香港動作片後的第五天，張新帶著果果去郊外的一家旅館，在那裏她給了張新自己的第一次。過後她睡了一大覺，醒來後窗外天色漸暗，沒開燈的房間裏一片昏黃。果果讀過的小說裏都把女孩的第一次寫得驚心動魄、刻人心肺，果果沒有這種感覺。她隻覺得醒來後身邊躺著個男人很不錯 -- 隻要這個男人沒有走掉，就好。
她記得，張新後來也醒了，一骨碌爬起來，急急慌慌地穿衣、洗臉，催促果果：“快，快，這房間我隻開了半天，過了六點就要收全天的房費了。”
這以後，每次和張新約會，吃飯也好，看電影也好，最後總是在那家旅館的床上結束。果果和她的小姐妹一樣了，休息天也忙碌起來，也有人送她禮物，打電話到餐館來找她。隻是張新不再在飯店裏和她多說話，他把工作和個人生活分開了，果果認為這是很成熟的表現。
果果發現自己懷孕後，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吃驚或害怕，她的小姐妹當中已經有過這樣的情況發生，果果知道如何處理。她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告訴張新，二是不告訴他，無論哪種做法，最後的結果都是把孩子打掉。她猶豫了兩個星期，最後決定不提這件事了，因為有一天張新對她說，他要晉級了，而且要調到另一個部門，今後不會再做陪領導吃飯的工作，也不會再來月季園了。說完這話他取出一對耳環送給果果，耳環上有細碎的小鑽石。果果明白他的意思，她把耳環戴上，在旅館房間的鏡子裏端詳著自己，心想，可惜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爸爸呢。她很奇怪分手的時候她怎麽沒感到特別難過，難道她沒有失戀？表姐當初和男友分手，那可是痛苦憂鬱了好幾個月的。
打了胎後，她安靜地躺了兩天，悟出了一件事：沒有失戀的感覺，是因為她根本沒有愛上。本來她是準備愛上的，她以為自己愛上了，可實際上他們之間還沒有發生什麽真正的感情，一切都發展得太快了。不過果果二十歲還不到，她還有很多時間去真正地戀愛。隻是下一次她得小心了，一定要等到愛上了才會允許男友把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在以後的四年裏果果都沒有戀愛過。因為沒有分心的事，果果還去讀了一個業餘職校，拿了個餐飲業管理證書。沒有戀愛，並不等於沒有男人。曾有好幾個男人對她有意思，年齡從十九歲到五十九歲都有。果果不是傻瓜，她慢慢摸著了男人的心思，漸漸地，她不再遵循自己定下的“不愛就不上床”的規定。隻要對方不令她討厭，她就接受他的殷勤和禮物，然後不急不忙地把自己的身體袒露給他們。如果哪個男友說，今晚不能陪你了，老婆生日我一定要回家的，果果也不生氣，盡管她也學會了佯裝生氣。但她忠實於每一個男友，故意欺騙男人不符合果果的價值觀。她覺得這樣輕鬆的狀態非常好，男友也認為她很大度，不妒嫉，對她很放心。為什麽有的女人為了男人把自己弄得死去活來呢！唯一需要謹慎的是不要再懷上孩子，本來很簡單的兩個人的事，攤上第三個人就麻煩了，這胎兒再小，也是一個人啊。
還有時間談一場戀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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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香好，是想把這個人物寫得瀟灑一些，既幼稚又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