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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拾憶——光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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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拾憶——光麵兒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3月12日07:49 作者:王乾 過年回老家,湊在一塊兒閑聊,發小侃起賈大膽的趣事兒,侃的很起勁,聽得開心。話說賈大膽可真是大膽兒,喝醉了酒,不知怎麽轉悠到村南的墳地裏去了,在墳地裏睡了一夜。家人裏找到他的時候,他竟躺在爹娘的墳上睡的正香,呼嚕聲不斷。把個枝兒娘嚇得驚叫了聲,“哎呀!俺的娘唉。”一下子癱在地上,渾身抖個不停。枝兒忙把娘扶起來,又去推醒爹。賈大膽睜開眼,一眼看閨女,又看到老婆渾身篩糠似的站在一旁,忙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還發怔。等完全清醒過來,看到周圍都是墳頭,也下了一跳,一下子站起來,嘴裏還說呢,“怎在這兒?”枝兒嬸就罵上了,“你個作死的,灌了黃尿就四處溜達,害得俺和閨女找了你一晚上,還以為你閃到了井裏、溜到了灣裏淹死了呢,要不是山羊爹拾糞看到你,跑回家去告訴俺……”枝兒娘正埋怨,看到村口已經有很多人,正往這兒跑。看來,都以為賈大膽死在了墳地裏了。賈大膽搔著頭,嘿嘿一笑,也說不上來自己怎就溜達到墳地裏來了,本記得是回家的。再仔細一看,竟是睡在爹娘的墳上。就和閨女笑說著,“看來,是你爺爺、奶奶想俺了,喚俺來陪了他們一晚上。”話一出口,把娘倆個又下得夠嗆,趕緊拉他回家。看著趕來的鄰居們,賈大膽滿臉歉意,隻說喝多了,認不清路了。回了家,枝兒嬸請來村裏的神婆子,擺了供,燒了紙,為他願為了一番。不管信不信,隻圖個心安。而賈大膽也沒出啥事兒。不過,想起來,他也怕。看來還是爹娘護著他,要不怎就睡在爹娘的墳上了呢。過了兩天,他親自去給爹娘上墳,說了些讓爹娘放心的話。真的,以後再喝酒,他不那麽貪杯了了。就這樣,賈大膽的名號也傳出去了。說起來,還真沒有不服的。誰要是不服的話,人家就會說,你去墳地裏睡一晚上看看,一聲夜貓子叫也能把你嚇死。真的,墳地中有棵粗大的柳樹,那就是夜貓子的窩。十幾隻夜貓子就宿在樹上。深更半夜的,時常聽到夜貓子尖厲的叫聲,那叫聲瘮人,使人聽了頭皮發炸,渾身起皮疙瘩。要是貓頭鷹落在誰家屋脊上咯咯地笑,更是駭人。去誰家誰家攆,去誰家誰家不多時候就死人。因此,都叫它報喪鳥,見它都躲。人家賈大膽就不怕。那一晚上,夜貓子一直叫個不停,弄得人心神不定,屋門都不敢出。可人家,愣是在墳地裏呼呼大睡了一晚上。當然,這些也是聽人說的,賈大膽不知道,他根本就沒聽到夜貓子叫。說起來,賈大膽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他心裏也怵呢。要不是喝些酒,自己稀裏糊塗的。真要明白,黑燈瞎火的,就是睡大街上也能把他嚇個半死。不過,名聲出去了。看坡看場的活,隊裏都支派他,他膽子大嗎。不但如此,村裏啥可怕的事兒都找他。不知從那兒流落到村裏的一個傻子在東溝裏淹死了,村支書讓他下去打撈;誰家爬進了長蟲,都喊他去抓;隊裏宰頭病牛,也讓他;甚至,陽溝裏的籠子逮住了一隻黃鼠狼子也叫他去。他又不好意思不去。不去,就枉稱了賈大膽的名號。其實,他都是硬著頭皮去的。他也怵,隻是不好說。扛著這個名就要辦這個事兒。否則,還不徒留笑柄。每天,他都心緒不寧,光怕人家來找他幹些頭皮發麻、心驚膽顫的事兒。不過,大膽也有些好處。譬如,晚上看麥場,白天就歇著,不用上坡幹活就能掙一個勞力的工分。給人家幫忙,人家會拿了東西來感謝。雖說,不過是兩斤掛麵一斤油條啥的,那也是好東西,一般人家平時可吃不著。每次看人家送東西來,老婆都喜笑顏開,閨女也興高采烈的。他就暗下決心,既然擔了這個名號就不能認熊。再說,世上還有比人厲害的主兒,啥東西不怕人。話說,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賈大膽早吃了晚飯,就來到了場院裏。隊長交代了一番就回家了。他先圍著麥場走了一圈,沒發現啥,就到屋裏歇腳抽煙兒,時不時的還哼上幾句呂劇。大麥上,人人累得要死,倒是清閑了他。白天睡覺,晚上看門。他覺得很受用。心裏話,這就是個美差呀,溜溜腿就能掙工分,多自在呀,誰不眼熱三分。眼熱歸眼熱,這活兒沒跟他搶的。場院不遠處就是墳地。就是這個場院,原來是老莊的墳地。破四舊那會兒被平了地。可惜,鹽堿厲害,種啥啥不長,當麥場倒是挺好的,不起塵土,幹幹淨淨的。地麵幹淨了,都說地下不幹淨。怎個不幹淨法,有說晚上看見鬼火的;有說半夜三更的聽到地下有說話聲的;也有的說半夜裏,看見光麵兒在場裏溜達。反正是,說得很嚇人。賈大膽暗地裏偷笑,簡直是胡說八道嗎。看了這些年場,半夜裏,除了屋裏的老鼠鬧動靜,草裏的蟲兒們發些聲響,再就是冷不丁的聽到幾聲夜貓子叫,從沒看到別得啥。都是些膽小如鼠的之輩。想著,賈大膽美滋滋的抽了兩袋煙,又從懷裏摸出一瓶酒,掏出一個鹹雞蛋,先擰開酒瓶蓋,對著瓶口吹了口,又從腰裏摸出大砍刀,在門檻子上把個雞蛋一切兩半,拿起一半啃了一點,咂吧著嘴,像是品嚐,又拿起酒瓶吹了口,慢慢地咽下去,吧嗒吧嗒嘴,很解饞的樣子。屋外,月光如洗。忽的,恍恍惚惚的,就看到一個身影兒一閃而過。賈大膽馬上緊張起來,他抓起一旁的大砍刀,大喊了一聲,“誰!”就衝出了屋。在屋門口,他四處看著,哪裏有人影。還是不放心,以為有人偷麥子,就挨個麥垛轉著看。圍著麥場查看了一遍,沒發現啥,這才鬆了口氣,以為自己看眼花了。再抬頭看一眼月兒,已掛在西南了,按經驗,半夜多了。他在溝邊小解了一下,就想回屋裏去。忽然,發現前麵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前麵走著,也不知怎麽,心裏沒半點提防,還問了句,“這麽晚了,還不早回去歇著,明天還幹活呢。”“這就回去,你沒啥事吧?”那人竟也說話,說話聲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隨口應答著。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說著,快到屋門口了,隻聽前麵的那個人說:“你的酒很香,為何獨自享用呢?我來了好幾晚上了,你也不請我喝。”賈大膽打了個哈哈,有點不好意思,嘟囔著,“來了好幾晚上了,也沒見你呀,”說到這兒,心裏一動,像是明白過來了,他一下子站住了,結結巴巴的問,“你、你是誰?”說著,就往腰間抹砍刀,無奈,手哆嗦著,怎也摸不著。隻見前麵的身影也停住了,低聲說,“你看我是誰。”就轉過身來。隻聽賈大膽‘啊’的驚叫一聲,瞪大了驚恐的眼睛,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原來,他看到一個光麵兒,沒眼睛、沒鼻子、沒嘴巴,隻是有些凹凸,手裏還拿著他的酒瓶子……天明了,隊長發現了躺在屋門口的賈大膽,瞪著大眼,咧著大嘴,滿臉的驚恐。身子一旁還有一個酒瓶子。試了試,還有點兒脈息。趕緊喊人來送醫院……賈大膽的命保住了,人卻傻了,整天傻笑著,嘴裏光說光麵兒。犯病厲害了,就一驚一乍的躥到炕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或是跑囤旮旯裏雙手抱著頭發抖,發出夜貓子一樣的驚叫著……於是,村裏都傳他殺生太多,遭到了報應,中邪了,被光麵兒附了身。光麵兒是個啥瘟神,誰也說不上來。就知道沒鼻子沒眼的,頭跟個丫蛋似的,妖術高強,閻王都怕他。得罪了他,就會被附身,進而索命,會死的很慘,七竅流血,止都止不住……嗬嗬,發小說得還有鼻子有眼的。可是,我是不信的。什麽光麵兒,不過是嚇唬小孩子玩的鬼把戲而已。至於賈大膽晚上的遭遇。他的病曆上說的很清楚,是酗酒過度,突發腦溢血。出院後,瘋瘋傻傻了幾年,不過是後遺症罷了。初一拜年。到賈大膽家裏,看他好好的。見我進來,嘴裏哇啦哇啦說著,很熱情,就是聽不出說的啥。我笑問他真見過光麵嗎?他笑著拍拍我的肩膀,一直握著我的手不放。臨走,一直把我送到大門口。我都走到別家門口了,他還衝我招手呢。王子營二〇一五年三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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