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這裏是澳洲)
2014年11月,一向低調平靜的瑞士,一項公投吸引了全世界的關注。公投的內容,是決定瑞士公民可否享有每月4000瑞士法郎(約合人民幣2.8萬元),或每小時22瑞郎的法定最低工資。也就是說,瑞士國民,不需要上一天班,每月就可從國家領取2.8萬元人民幣的工資收入。
這樣天上掉下來的免費三餐,在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都完全沒有懸念的事情。但是,讓全世界驚訝的是,瑞士人以高達76%的反對票,居然拒絕了免費餡餅。而且,在瑞士全國23個州,沒有任何一個州的最終投票結果是支持該提案的。
其實,這樣的公投,這樣讓外人驚歎的結果,對瑞士人並不稀奇。瑞士每年都要舉行3-4次全民公投,來決定國家大小事務,是名副其實的公投之國。其公投議題涵蓋廣泛,從法律外交到經濟社會,從培訓休假到薪資福利,甚至還包括動物權益。從1848年開始,瑞士已經進行過570多次全民公投,這個數字超過世界其他所有國家公投次數的總和。
瑞士人這樣匪夷所思為難自己的投票選擇,也不算頭一回。瑞士法律規定帶薪年假為每年4周,但2012年3月,瑞士選民卻以66.5%的比例,否決了工會提出的每年帶薪休假延長到6周的福利提案。人們認為這會增加工作成本,影響瑞士經濟;幾百年沒有戰爭的瑞士,卻在2013年公投中,第三次以高票否決了取消義務兵役製的提案,同意保留傳統製度,所有男性公民必須服兵役。
如此熱衷投票的國家,瑞士選民卻不要直接選舉國家領導人的權利,而將之交給國會代勞。理由是避免候選人耗費大量時間精力在選舉事務,影響本職工作。
其他國家政客用來拉選票的福利承諾,在瑞士完全沒有市場。國民的高素質、科學理性精神。屏蔽了席卷全球的民粹蒙昧情緒。
瑞士人也不會被政治上的時髦所吸引。聯合國的席位,是不少國家不惜代價要爭取的權利,花大錢請人也要抬進去。瑞士人卻漠視之。幾十年都反對加入聯合國,直到2002年,才以54.6%的微弱支持優勢才正式加入聯合國。
對於超國家性質的歐洲共同體,經過1992年和2001年的兩次公投否決,位處歐洲中心地帶的瑞士,至今沒有同意加入歐盟。2014年,在歐洲難民危機中,德國默克爾政府等愛心爆棚、國門大開,享受廉價的讚美吹捧,卻將本國的民眾置於極端主義肆虐、犯罪率飆升的困境之中。
瑞士卻依然保持冷靜,決定對歐盟實施移民數量管製。情願繳納大筆費用資助難民,避免價值觀和文明秩序被稀釋。我可以慷慨幫助你,但你不能一窩蜂湧來住進我家中。
瑞士地處崇山峻嶺的山地、資源匱乏,其實完全屬於不利經濟發展的“窮山僻壤”。但高素質的瑞士人,卻創造出全球最具競爭力的經濟體之一,瑞士近99%的企業是中小企業,但同樣也是許多跨國企業的總部所在地。全球500強企業中,有15家是瑞士企業,它們分布於製藥(諾華、羅氏)、金融(瑞銀、瑞士信貸)和原材料交易(嘉能可斯特拉塔)、食品業雀巢集團等產業。
你能說出瑞士總統總理、領袖英雄的名字嗎?但你不會沒有聽說過這些馳名世界的品牌吧。
瑞士高居世界富國榜首,人均財富達64.8萬美元,人均月收入為6300美元,排名世界第一,相當於3258美元的美國人月度可支配收入的近兩倍。瑞士普通人的工資,大約為人民幣4萬元左右,在中國差不多就是金領、中小老板的水準,10分鍾的工資可以買一個漢堡、三天的工資就可以買台iPhone了。
而且,瑞士社會分配機製完善,人均收入相差不大,超市售貨員的月薪為3000瑞士法郎,年薪合人民幣20萬,一套100平米的住宅,相當於其3~6年的總收入,而且還可以享受零首付,50年按揭。加之各項福利完備,瑞士人根本沒有買房之類的生活壓力。
不同於其他高收入高稅收的國家,大小事都能自己投票決定的瑞士,自然是全歐洲自然人和法人稅負水平最低的國家之一。
在今天的世界,無論哪個國家哪個領袖,如何醉心於航母核彈、如何強軍擴武讓人恐懼,或者如何自吹自擂、如何玩弄文字標準和數字遊戲,衡量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對人類文明的價值、對人類進步的貢獻,能夠得到公認的標準,就是諾貝爾科技獎(所謂的“文學獎”、“和平獎”除外)。
僅僅800萬人口的瑞士,自1901年至今,總共獲得了24個該項國際科學界的最高獎項。
全世界諾貝爾獎獲得占國民比例最高的國家,就是瑞士。根據 IMD的統計方式,瑞士每100萬人中,就有1.111個諾貝爾獎獲得者。與瑞士相比,英國每100萬人中獲得諾貝爾獎的人數為0.840、美國0.712、德國0.341,法國隻有0.187。
2008年,本文作者去了瑞士。考慮到我所讀的大學離住的地方比較遠,我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小房間。房東克裏斯蒂娜是一位獨身老太太,退休前在一所中學當教師。瑞士的退休養老金是很豐厚的,足以讓她在晚年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但令我不解的是,她居然找了一份“工作”——照顧一位82歲高齡的老教授。
我問她,是不是因為錢才去工作的?她的回答讓我十分意外——“我去工作並不是為了錢,而是把我的時間存進‘時間銀行’,等到我老得不能動了,就可以支取了。”
第一次聽說“時間銀行”這個概念,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斷向房東追問。聽完她的簡述,我真是大開眼界。
“時間銀行”是由瑞士聯邦社會保險部開發的一個養老項目——人們把年輕時照顧老人的時間存起來,等將來自己老了、病了或需要人照顧時,再拿出來使用。申請者必須身體健康、善於溝通、充滿愛心,每天有充裕的時間去照顧需要幫助的老人,其服務時數將會存入社會保險係統的個人賬戶內。
克裏斯蒂娜照顧的老教授叫利薩。她每周去利薩家兩次,每次兩個小時,幫老人做些整理房間、推老人出去日光浴、幫老人到超市購物、陪老人聊天等事情。
按照協議,克裏斯蒂娜的工作期限是一年。一年後,“時間銀行”會將克裏斯蒂娜的工作時數統計出來,並發給她一張“時間銀行卡”;當她需要別人照顧時,可以憑借“時間銀行卡”去“時間銀行”支取“時間和時間利息”。屆時,“時間銀行”的工作人員在驗證過“時間銀行卡”的信息後,會指派義工到醫院或她家中去照顧她。
如果她在去世前沒有使用完“時間銀行卡”中的“時間”,“時間銀行”會把這些小時數折合成一定的金錢或物質獎勵給她的遺產繼承人。
有一段時間,克裏斯蒂娜特別忙碌,而要到利薩家去時更是神采飛揚。每次回來後,她都會跟我講一些她和利薩在一起的經曆,從語氣中我能感受到她的愉悅心情。就這樣,克裏斯蒂娜一做就是一年。我以為一年下來她會結束這份工作,她卻向“時間銀行”提出再幹一年的申請。
一天,我正在學校圖書館看書,突然接到她的電話,說她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我匆忙趕回住處,將她送進醫院。正在我籌劃該如何護理她時,克裏斯蒂娜告訴我不用擔心,她已經向“時間銀行”提出了支取申請。
果然,不到兩個小時,“時間銀行”的工作人員就給她安排了一位護工——22歲的姑娘維基。隨後幾天,維基每天都來照顧她,給她做可口的飯菜,陪她聊天。在維基的精心照顧下,克裏斯蒂娜很快恢複了健康。
起初我還對“時間銀行”的效用有所懷疑,但經曆這件事後,我徹底信服了,並且也想投身於“時間銀行”的工作中。克裏斯蒂娜知道我的心思後,就帶著我向社區“時間銀行”提出申請。其負責人詳細地向我講解了“時間銀行”的宗旨:用自己支付的時間換取別人的幫助,而銀行是時間流通的橋梁。
一周後,我收到“時間銀行”的回複,並且接到了第一份任務——幫助一對瑞士夫婦歐仁和莉莉婭學習中文。這對夫婦十分幽默,跟他們相處與其說是工作,不如說是在放鬆心情。由此,我也理解了當初克裏斯蒂娜對“時間銀行”的工作如此積極的原因。
通過做“時間銀行”安排的工作,我的課餘生活豐富起來,也認識了許多夥伴。他們當中有和我一樣的年輕人,也有老年人。我發現,這裏的老年人能和年輕人打成一片,看上去非常有活力。
“時間銀行”每年都會召集參與者舉行一次大派對,參加派對的老年人時而唱歌,時而跳舞,玩得不亦樂乎。“時間銀行”在改善他們晚年生活的同時,也在他們的晚年生活中注入了年輕的活力。2015年5月,本文作者回到中國看見國內的老年人不是跳廣場舞就是打牌,晚年精神生活十分匱乏,與瑞士的老人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