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也來了,和老公老李一起來的。他們快五十歲了,我們就叫她”梅姐”,叫他”李大哥”。她家離我家不遠,時常散步碰見,比較熟悉。梅姐邊吃烤牛排邊勸我多吃點,她說我最近瘦了。雖然知道她這樣說是哄我高興,我還是先拿了兩根最愛的烤排骨,這濃濃的蒜香和醬香快把我的口水逗下來了!梅姐在國內的時候在公司裏做公關部主任。一米六五左右的個子,白白淨淨的瓜子臉,生得細眉大眼,身材稍有點福像了。她能說能唱,也會保養,說話間常會翹起蘭花指。可能是以前陪領導出入飯店、歌舞廳的職業需要,她練就了一副好嗓子,是摩根城裏的美聲女一號,每次中秋聯歡她都出節目。她的紅梅讚唱出了名。
永遠都估計不到的是一個女人的潛力有多大!
梅姐在公司的時候可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她說不盡的甜言迷語、她對頭兒們的太太的貼心的照顧,使得領導們個個喜歡她。她手下那群小姑娘見了她就像蜜蜂找到了花蜜一樣,前呼後擁。這些年下來,她的拍功就入骨隨血了,一張口就來。正是她工作如魚得水的時候,老公卻要來美國讀博,女兒高興得歡呼雀躍,怎麽都要跟爸爸去美國!中年得女的她心一橫,跟著李大哥下鄉到摩根城。
到這裏後,梅姐就沒有了用武之地,一個人呆家裏實在無聊。上年齡了、沒有英語底子,也就不想去讀書。她說李大哥剛來的時候一個月才拿$900多,隻是三口之家的房租和夥食費,還得精打細算才能過日子,就去中餐館打工了。三兩個月下來,她不再是那個養尊處優、化了妝才出門的大眾情人了。我吃驚的是:她那麽能吃苦,一個人竟然最多的時候打三份工!在一家做午餐的工,一家晚餐的工,另一家做周六整天。這幾年裏她幾乎做過了餐館後堂所有的活,哪裏缺人她都去頂上。
她很自豪地告訴我,做滿五年,她把女兒上大學的學費就攢夠了。然後,再掙買房的首付。看到老婆這麽拚命,李大哥更加心疼梅姐了:家裏的活不讓幹一把,早飯做好了,才叫她起床。有次搭他們的車,親眼看見李大哥把削好的蘋果遞到老婆手裏才開的車子。
即使老公疼愛有加,體貼入微,梅姐在餐館幹活一點都不敢含糊的。後廚裏又髒又亂,幹活像賽跑一樣,很多剛來的留學生家屬都吃不了那個苦。她練就的十五分鍾切一箱蘑菇、一個小時包二百個餃子的速度,幾乎無人能比了,所以老板們都喜歡用她。這使她的日子過得忙碌、辛苦而充實起來了。我為她高興的是她有了聖經老師,每周日下午上一次免費課,有機會提高英語了。
梅姐她穿著從教會的免費店裏拿來的那條黑色白點兒的短裙,配了件白色的短袖,把頭頂的頭發紮到後麵,披下來,顯年輕多了。那天她從免費店抱了一堆衣服,在街上遇上我,我幫她順路拿了幾件,一起聊天回家,正好那條裙子就在期中。她存下了掙來的錢,不願花到自己身上,倒是把上初中的寶貝女兒裝備的很好,名牌衣服、名牌用品,還買了新出的蘋果電腦給她。我聽了這些,心裏想:媽媽這樣辛苦,女兒這麽會享受啊?
梅姐卻說,“美國孩子條件都好,咱們來吃苦,不就為了孩子麽?隻要她能安心學習,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