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邵麗是在教堂的感恩節聚餐上,當時她穿一件白色麻花織法的長毛衣外套, 油亮、柔順的棕黑色齊腰長發,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她熱情地和同桌的我們每個人都打了招呼。當我羨慕的目光在她的長發上遊移的時候,她淺淺的酒窩旋成了一個小小的C,向我笑著點點頭。
來這裏的中國女人們,多忙於學業,或者既上學又打工,大家都穿得很隨意,圖個舒服就行。盡管老公很愛長發,我不願天天早出晚歸中多花時間去吹幹頭發,總是夏天剪短,冬天長到齊肩,這樣循環有三年了。看到邵麗我眼前一亮,她像一朵白色的百合花一樣光潔亮麗,整個小屋子被她照亮了!
感恩大餐前,有例行的小測驗和祈禱,之後同桌的人相互介紹。我這才知道坐在她旁邊的那個英俊謙和的中年人是她的先生, 是本市我們所上的大學生物係的教授,她自己也是同一大學計算機係的技術員。他們在這裏安家已有十八個年頭了,有一兒一女。身份、工作、收入都好,郎才女貌、幸福美滿的一家人!每年的感恩節,教會裏收入好一點的家庭會捐一筆錢,大家湊起來辦聚餐,主要邀請國際留學生和家屬。邵麗家就是我們那桌的捐獻家庭。
在異國他鄉一年一度的免費大餐溫暖了每個遊子的心,於是大家的話多起來了。因為同桌沒有美國人,都說中文了。南腔北調,熱熱鬧鬧。
那次之後,很久沒有再見到她了。
第二年四月的一個周六早上,帶著兒子去吃中式自助餐。去早了,就順便去隔壁的二手店Goodwill逛逛。美國人過得實實在在:物盡其用, 根本不嫌棄二手的東西,每當周末這裏總是人潮湧動。中國人最多也是來這個店買個二手家具什麽的,搬家的時候或賣或送,或直接送到垃圾箱旁了事。就在兒子買了一個小擺設,去結銀台的時候我看到了邵麗,她在隊子裏很顯眼,穿件紅色風衣,依舊是長發飄飄,正在推著半推車的衣服和用品在我們前麵排隊。兒子掏出他攢的一把硬幣準備自己付錢,不小心掉地上了,就在我叫兒子的名字的時候她發現了我們,走過來輕輕的問候,邀請我們周末有空的時候去她家玩。
孩子每周末都急著和同學玩,我們也想讓他多練習英語口語,也就逐漸淡忘了這個邀請。
兩年後,一個朋友說起了邵麗。那時邵麗剛離了婚.說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願再做圍城裏的奴隸了。她找了一個台灣的男朋友,在鄰近的城市搞音樂。一對戀人一周見一次麵,郎彈吉他女唱歌或者一起去遊泳、爬山。浪漫的人人羨慕。怎麽說呐,人到中年,原來貌似很般配的婚姻,期中的滋味隻有主人公自己知道啊!眼下兒女都上中學了,想過自己要的日子了,算是拿得起放得下吧。我在心裏默默地祝福她能幸福平安!可朋友後麵的話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
邵麗的老公戴教授就在邵麗到處秀浪漫之前已經結婚了! 對方是他的研究生,是一位聰明伶俐、年輕漂亮的中國南方姑娘。這種故事裏的情節居然發生在身邊了!看來,離了婚,兩個當事人倒是各得其所啊! 可惜20年前的那場轟轟烈烈的熱戀就這樣在異國他鄉謝幕了!一幕才落下一幕已拉開了,曾經的形影不離、曾經的山盟海誓呢? 那一天夢想從一而終的我心裏一直惴惴不安。身邊的同學多數都是夫妻一起來美國圓夢的,雖說有獎學金,一半繳了房租,多半時間又花在了學習語言上,大家都在忙祿地做生存鬥爭。我和老公早上一起出發,去上課,蹲圖書館,晚上才各自回家。那晚老公安慰我:親愛的,別看旁人怎麽樣!我們一起往前走,請你相信我!
我心裏的一縷不快就這樣被他堅定的話語驅散了。
無論孰是孰非,一對勞燕分放飛了。邵麗她就這樣享受著她和戀人的二人世界,沒有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