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和柳湘蓮的命運與領悟

窈窕淑女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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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這本書我從小學時就開始看了，這麽多年也看了不少遍，可裏麵的情節不是
所有的都記得那麽清楚，因為我看書跳著看，隻揀喜歡的，不喜歡就亂翻過去，不
象史迷兄等紅學專家對章章回回都肯定倒背如流。

紅樓中最喜歡的是林黛玉，理解她那種因才高而孤傲卻又因失牯而沒有安全感的心
理。上次作菊隱的紅樓女子測驗題，無言和YY熊對我關於從黛玉到寶釵的以至以前
的豬帥喜歡叫我鳳姐的議論讓我足足想了幾天。想著適者生存的道理，後來也隻有
歎了口氣。

紅樓裏第二喜歡的是尤三姐和晴雯，喜歡他們的率真、任性。在生活中與我趣味相
投的女友，大多是這類真實不虛偽的女孩子。

我不是很喜歡賈寶玉，對這類博愛泛愛濫愛的男生下意識裏總覺得不大可靠。在我
看來，什麽都愛、誰都愛其實等於誰都不真愛，是種比較低的境界。生活中看到這
類見誰都追的男生則會為他們著急，因為專情對女生是很重要的，寧可盯著一個追
追不到再追下一個也比同時追一堆效益高不少。賈弟弟雖然博愛但在高鶚筆下畢竟
還是出了家。我對高的後四十回基本是滿意的，源於一是對黛玉之死的描寫，二是
把寶玉寫的還算專情。

冷冷的柳湘蓮

柳湘蓮應是我紅樓裏最喜歡的男生了。對他的喜歡最初和喜歡燕青類似，沒有什麽
深刻的原因，大抵不外乎他們是酷酷的帥哥而已，為的隻是視覺感官的樂趣，真要
嫁給這類人則另當別論。

紅樓中說柳湘蓮“最是冷麵冷心，差不多的人，都無情無義”。細細分析起來，柳
湘蓮冷酷且不俗，他是那種愛憎分明的角色，比如對薛蟠心中厭惡則絕不留情，按
在池塘裏痛打一頓便打了，絕不計後果，不吝薛蟠家如何有錢有勢。他隻是交友謹
慎挑剔但對朋友他是真心誠意的，　書中有一段寫寶玉問他最近有無看了秦鍾的墳
地，他說：“怎麽不去？前日我們幾個人放鷹去我背著眾人，走去瞧了一瞧”，他
本人雖是個“一貧如洗，家裏是沒的積聚，縱有幾個錢來，隨手就光”的人，但是
當他看到了秦鍾的墳被雨水衝壞了一點之後，馬上“回家來便弄了幾百錢，第三日
一早出去，雇了兩個人收拾好了”。由此可見他對朋友的情意，他的冷隻是不濫情
耳。

他的冷另有份自卑與自傲，他交往的大多都是有錢人家子弟，不同於瀟灑閑散，天
生自信的寶玉，家境並不富餘的柳湘蓮，隻有保持他的酷與冷，才能維持他的那份
自尊。

與尤三姐的婚娶上他仍是落了俗套。他要找一個天下絕色的，可絕色，卻未必
純潔，既要貞潔，那又何必找什麽絕色？純潔的，未必夠風情；而對於絕色的，卻
有些不放心。寶玉曾問，“你原說隻要一個絕色的，如今既得了絕色的便罷了，何
必再疑？”

柳和尤其實是一類的心高氣傲之人，隻可惜柳隻是在三姐死後方才看到三姐的血性
與冷傲，柳二郎終於出家，他最終懂得三姐時，已是在三姐死後，一切都已太遲了

　　
俠女尤三姐其人



按現在的觀點，三姐簡直就是位特立獨行的大俠，巨爽，堪稱婦女解放的祖奶奶，
女權主義的老前輩。暫且不說她品行有端無端，是否守婦道，她的意識極為超前。
就算是現今社會，仍有不少女生總覺得如果和男生怎麽怎麽了，總是自己吃了虧了，
讓男人占了便宜了。這麽想首先就把自己比男人放低了一頭，其實這類事完全看你
怎麽看，看你心態是否自信。我有位女友一直沒有什麽科學依據地說：，隻要兩相
情願，或許女生比較占便宜也未可知。

比如於男女關係上，俠女三姐以一種自信的心態大無畏地認為是“她嫖了男人，並
非男人淫了她。” 這思想就算放到今天也算是夠前衛的了，過於驚世駭俗地離經叛
道。就在21世紀的今天，仍有不少的女性常有覺得自己吃虧、被占了便宜的思想，
其實是個心態問題。三姐這種心態也是為了自己的心理平衡，驚世駭俗的狂放後麵
是很多的痛苦與不平，她不甘心情願地願意成為男人的玩物，她在反抗與掙紮。她
希望仗著自己風流標致駕馭男人，象她對待賈珍賈蓉父子一樣。

與懦弱糊塗的二姐相比，三姐深知跟隨賈家的男人是不會有幸福的，她把幸福與生
命全部寄托在柳湘蓮身上，和紅樓中其它女子相比，她更堅決果斷地追求自己的愛
情。可三姐畢竟過於天真，那不是個男女等同的世界，男子可以盡情放蕩不羈，女
人風流一次則永無清白。即便剛烈自重，卻也必須承受道德缺失及女子地位低下所
給予她的重量。
　　
三姐的死是“太柔則靡，太剛則折”，她暴烈的死法正是源於她桀傲不遜、貞烈驕
傲的性格
　
書中形容她的死為“揉碎桃花紅滿地”。桃花濃豔孤傲易碎；尤三姐之剛烈、驕傲
很難為世俗所容。關於尤三姐之死，有說是殉情，也有人認為是明誌？喜歡三姐的
人，多因為她的“以死殉情”。欣賞她的剛烈與我們大多世俗之人所沒有的勇氣。


我覺得還有一層原因，很多自殺者希望用這種自殘的形式使生者悔恨終身，使他們
在有生之年永遠不能忘卻死者，永遠無法自拔。或許三姐覺得隻有如此她才實現了
她的終極複仇，在她橫劍在她美麗雪白的脖頸的死前的一刹那間，她想到的不是她
的屈辱，她豔麗青春的灰飛煙滅，她風流不屈魂魄永恒的飄泊，她想到的是柳湘蓮
永生永世的懊悔，她死的很快意很決斷。她在九泉之下嬌媚地微笑著，她的目的達
到了。。。。。。
　　
尤三姐和柳湘蓮的悲劇是時代的悲劇

除了寶黛悲劇以外，尤三姐和柳湘蓮的悲劇令我想過不少。他們的悲劇比寶黛悲劇
更有社會意義，是那個時代的悲劇。

《紅樓夢》的背景是乾隆盛世，作為封建王朝是整個清朝的鼎盛時期，經濟繁榮，
但政治文化氛圍則十分壓抑，主要的原因是滿漢民族衝突和文化衝突。

清朝政府為控製文人的思想，提倡封建的綱常禮教和八股製度，同時大興文字獄(共
一百多次)，殘酷無情地打壓知識分子的反清思想。加上官場腐朽貪汙成風，皇族內
部殘酷的爭權鬥爭等等

《紅樓夢》的悲劇也是一種封建社會的悲劇。有個說法叫“五世而斬”，指的是封
建社會大家庭的發展規律：

第一代創業，
第二代守業，
第三代荒廢，
第四代腐朽沒落，
第五代斬首/滅族。

單不說尤三姐和柳湘蓮生在今天，就是生在盛唐等時代，他們的命運也會改觀。從
聊齋的故事，武則天時代的傳說，崔鶯鶯私會張生等故事可以看出，與某些開放的
前王朝清相比朝封建禮教的壓抑尤勝於前。人性的壓抑最容易導致極端行為，壓抑
之深則爆發之烈，象殺人、自殺、和出家這類行為，這些行為隻是種微弱的抗爭

死/避世的哲學意義 　　

死這件事比生比愛比恨有更深的哲學含意。尤其是
在我偏愛的存在主義的哲學尺度下。因為當一個人認真地想到死的時候，正
是他/她對“生”與“生存”最嚴肅的終極審視與評判，隻有死才能肯定/否定“生”
的價值，正如我喜愛的存在主義哲學家加繆說的：“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隻有一個：
自殺。判斷生活是否值得經曆，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學的根本問題。”

紅樓夢裏自殺的女孩子很多：鴛鴦，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白金釧，甚至林黛
玉。她們在生命的某一時刻對自己的生存權力，堅決徹底地持否定態度！
她們以這種方式保持了自尊，因為是她們自己的選擇。而寶玉、柳湘蓮、妙玉、惜
春、芳官、藕官、蕊官等的出家避世，他們的出家大多不是為了尋求精神樂園或永
生其實是種精神自殺，與肉體的自殺本質上相同，隻是形式上不那麽激烈罷了。

他們的這種行為和選擇，很多不是本意，隻是他們對命運與前途徹底失望時的一種
無奈地反抗，是弱小的一方所唯一能表現出來的一種不屈服的姿態。加繆還說：
“用自己的雙手結束自己生命的人，是至死都憑情感做事的人。”

這些“性情中人”微弱勇敢的選擇是應該值得我們尊敬的，因為我知道能作出這種
選擇並非易事，為了這個我對尤三姐和柳湘蓮是欽佩和崇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