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樂文摘

開篇不談《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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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而去的探春

(2005-11-20 21:53:44) 下一個

紅泥火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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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八七版電視劇中,探春那兩道斜飛入鬢上揚的劍眉,導演極力想表達出探春身上蘊含的英挺之氣,我卻一直不曾注意到這朵刺玫瑰,還曾奇怪卻憶為什麽將一部紅樓浩浩蕩蕩地從她講起,如今又碰上一個愛探春如癡如狂的小花,一講起探春激情就從帖子裏往外噴溢,真叫無獨有偶了。引誘得我這回也將這個三丫頭多看了兩眼。現將讀後感交待如下:

    探春是英華出眾的。想當年林黛玉初進賈府,在滿屋裙釵之間,發現一個女孩子:長挑身材,鴨蛋臉麵,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賈府美女如雲,但探春能在美麗之外,另添一層英挺的神韻,這樣的一個女子,就是安靜地站在人群中,定也是精華欲掩料應難,曹公提煉出的這些文字,準確地抓住了探春的不凡氣質。不是這樣的女子,就不會有甩在王善寶家的臉上那聲清脆的巴掌,不是這樣的女子也承接不起遠嫁他鄉的宿命。

    探春是英豪闊大的。我們看她的居室:探春素喜闊朗,這三間屋子並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
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

    看曹公這段描寫,用了好多“大”字:不曾隔斷的三間屋子定是闊大的,大理石大案,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大鼎,大觀窯的大盤大佛手。除了大還有“多”:各種名人法帖,數十方寶硯,筆如樹林一般,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我想這些大大的滿滿的陳設絕不是巧合,一個女孩兒家有這樣的居室,她會有什麽樣的內心?曹公是在繼續鋪陳她英豪的性格。這和前麵對她外貌的描寫是高度統一的,但這還是些虛筆。

   探春正麵現身應始於發起海棠社:
 
    娣雖不才,竊同叨棲處於泉石之間,而兼慕薛林之技。風庭月榭,惜未宴集詩人;簾杏溪桃,或可醉飛吟盞。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須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餘脂粉。若蒙棹雪而來,娣則掃花以待。此謹奉。
這一枝花箋,使探春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度已顯,而不僅僅是寶玉這個無事忙看到的風雅。但在詩藝上,探春並不能奪魁,不能說探春無才,用今天的眼光去看,她是個組織者的材料。

   探春的才能得到了公認,臨時替鳳姐管家的三駕馬車裏,探春唱的是主角,更難得的是認可她的是最仇恨她的生母的王夫人,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一個庶出的小姐,探春能走到這一步,我想象不出這背後有多少艱難!探春格外珍重這份信任,擋住來自生母和下人的非難,在封建製度化身的賈府裏實行了類似於今天的承包製的改革,雖然不乏磕磕絆絆,但這一回已是探春才能最亮麗的展示!大觀園中還有個少女在性格上與探春類似,那就是史湘雲,她也是豪爽的,但她的豪爽體現在飲酒做詩吃鹿肉這些玩樂上,探春則把著眼點放在了理家上,治國齊家平天下,可惜探春生為女兒身!曹公妙筆,同中也能求異。
    

   探春是剛烈自尊的。這朵帶刺的玫瑰有一處暗疾,那就是庶出。心氣極高,出身卻下賤,這是探春永遠擺脫不了的痛。
   
   探春沒聽完,已氣的臉白氣噎,抽抽咽咽的一麵哭,一麵問道:“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檢點,那裏又跑出一個舅舅來?我倒素習按理尊敬,越發敬出這些親戚來了。既這麽說,環兒出去為什麽趙國基又站起來,又跟他上學?為什麽不拿出舅舅的款來?何苦來,誰不知道我是姨娘養的,必要過兩三個月尋出由頭來,徹底來翻騰一陣,生怕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誰給誰沒臉?幸虧我還明白,但凡糊塗不知理的,早急了。” 貴族小姐的身份,低賤且不堪的母親,身陷封建的等級製度的夾層裏,探春也是痛苦的。她想維護住尊榮,唯一的辦法是認王夫人為母,抓住這棵救命的稻草,欲脫離這尷尬的境地。“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幾次寒心。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有我亂說的。太太滿心裏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務,還沒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來作踐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叫我管,那才正經沒臉,連姨娘也真沒臉!”王夫人怎會疼她?麵上淡淡的王夫人其實心裏也是淡淡的,王夫人不過是用她, 真的沒人疼她,賈母身邊膝前圍繞的是她最愛的寶玉、黛玉、寶琴和湘雲,從來就沒有探春的位置,偶爾一句:“我的三丫頭好。”隻不過對她的省事給予口頭表揚。自己的生母隻想沾她的光,何曾給過她一點關心和體貼?“我細想,我一個女孩兒家,自己還鬧得沒人疼沒人顧的,我那裏還有好處去待人。”口內說到這裏,不免又流下淚來。——我心疼她。

   替迎春出頭教訓仆人,怒罵王善寶家的,對外來刺激有格外的敏感,過分的自尊來自於心裏的自卑。且看鳳姐和平兒的議論:
   
   鳳姐兒笑道:“好,好,好,好個三姑娘!我說他不錯。隻可惜他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裏。”平兒笑道:“奶奶也說糊塗話了。他便不是太太養的,難道誰敢小看他,不與別的一樣看了?”鳳姐兒歎道:“你那裏知道,雖然庶出一樣,女兒卻比不得男人,將來攀親時,如今有一種輕狂人,先要打聽姑娘是正出是庶出,多有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別說庶出,便是我們的丫頭,比人家的小姐還強呢。將來不知那個沒造化的挑庶正誤了事呢,也不知那個有造化的不挑庶正的得了去。”

   曹公的後文也如暗喻探春結局的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無可尋覓,我們不知這裏曹公是隱含著探春和某位慧眼英豪的一段良緣,還是一段被出身耽誤的厄運,我多麽希望是前者,像小花續寫得那樣,給探春安排一個遠大而豐富的前程,不管那裏有多少風波惡,我們的三姑娘她能挺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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