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丫與白鴿（三）

                                     黑丫與白鴿（三）

       黑丫自從有了寶寶，生活忙碌多了。她把它帶回家，發現是個女孩，白白粉粉的小臉，兩顆黑櫻桃一樣的大眼睛，小嘴巴吃飽喝足的時候抿嘴一笑，尤其見到黑丫的時候，更是歡樂的神情。小寶寶可愛，安靜健康，長得好看，生她的女人一定很美，黑丫想。黑丫取名字，她想起清晨驚起的一群白鴿子，白嫩可愛的樣子，叫她白鴿吧。大媽常會過來告訴她帶小孩的經驗，她要為孩子準備物品，要把奶瓶洗幹淨，煮一煮，否則會拉肚子。小孩子不拉肚子，冷暖把握好，別凍著 熱著，按時吃好了，就不大會生病。說是這麽說，她發現，寶寶還是比大人容易生病多了，她經常要帶她去跑醫院看病，每月奶粉也要喝掉好幾袋。省吃儉用的她感覺積蓄越來越少，她真怕錢不夠了，她隻有向大媽借了。
       冬天來了，樹上的葉子落光了，外麵刮著西北風，為小寶寶暖和，她早早在家裏生起取暖爐，她要花更多錢去買煤，又不能隨時出去拾廢品，拮據的日子更捉襟見肘，白天白鴿醒的時候她不出去，她就在白鴿晚上睡著的時候，推著小車出去。深夜寒風呼嘯，冷風灌進她的領口袖口，她咬著牙徘徊在樓群間，在黑暗中尋找有價值的回收物。當裝滿一車，她更急匆匆往回趕，她擔心白鴿餓了醒了在哇哇哭，好幾次都是那樣，白鴿已是哭得踢翻被子，尿濕床。
       黑丫有了孩子，生活不再冷清，忙碌中，孩子一天天長大，先會叫媽媽，然後會走，如今黑丫出去拾廢品，白鴿在身邊快快樂樂地跟著，偶爾拿著一根棒棒糖，一會兒添，一會兒瞟一眼媽媽，從不會跟丟，她也許認為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寶寶，因為她有糖吃有媽媽，然後就是心滿意足地調皮。
       常常，路人會好奇她們母女長相上的差異。有次路過賣冰棍小店，一位阿姨買冰棍送她吃，冰棍放進嘴裏又香又甜清涼解渴，她好喜歡，不禁笑了，阿姨問媽媽，“這是你女兒？”媽媽點頭，“她長得真好看，真白，比林黛玉還美呢。。”阿姨又看看麵容黝黑的媽媽問：“丫頭長得像她爸爸吧？不像你。。”黑丫不知怎麽回答好，女人又來問白鴿“小妹妹長得像爸爸？。。”白鴿從來沒見過爸爸，她比媽媽更不知怎麽回答，就跑到媽媽身後，想走，因為她不知怎麽回答阿姨，阿姨看黑丫沒回答，也就沒多問離開了。。
        白鴿不知道爸爸，她知道別人都有，她渴望自己也有，她見別的小朋友爸爸會抱他們，逗她們玩或讓她們騎肩頭，有爸爸真好，可她沒有，她心裏好羨慕。。
        “媽媽，我們的爸爸在哪裏？。。” 白鴿嘟起嘴問。 “我們沒有。。” 黑丫回答。 “別人都有，為什麽我們沒有？。。” 黑丫還沒想好怎麽回答，聽白鴿兒帶著奶聲奶氣問：“是不是你不好看，才沒有爸爸？”。。童言無忌，黑丫雖然不好看，可還沒人直說她醜。黑丫心裏好氣又好笑，想這麽小的丫頭咋想到這上來了。原來幾天前白鴿在外麵玩，一個小男孩跑到白鴿跟前輕輕對她說：“你長得真好看，像白雪公主，我來做你的王子，好嗎。。”小白鴿不想他做自己的王子，就跑開了，但她知道男孩喜歡好看的女孩。她知道媽媽不好看，所以想沒有爸爸。
        黑丫往前走著，沒再搭理白鴿的問題。。她記得自己小時也問過媽媽同樣的問題為什麽我沒爸爸，媽媽說爸爸死了，可她又聽別人說爸爸離開她們了，他沒有死。。她從來沒見過她的親生父親，她和媽媽很早就離開老家，無法去尋找爸爸了，她對她的老家也沒什麽印象了。。
       黑丫沒接近過男人，她沒被愛過，也沒愛過男人，她沒經曆過愛情。記得幾年前，一次她推車來到一個社區，這是一大片平房，雖是平房，卻環境幽靜舒適，住著大學教授，一排排的平房後麵都有長滿植物的籬笆圍著，上麵爬滿了粉紅的薔薇，黃黃的金銀花，薔薇散發出淡淡花香，籬笆圍起的院子裏還種著許多各種各樣的花草。這裏馬路不寬，曲徑通幽。她推車向前走去，聽到不遠處一戶人家傳來優美琴聲，有人在彈奏一曲動聽的西洋樂，悠揚舒緩的琴聲如清泉般從敞開的窗戶流瀉出來，令人陶醉。黑丫走到跟前，停下腳步，在牆角一處石墩上坐下，靜靜聆聽美妙樂曲。過了一會兒，琴聲停止了，她隔著籬笆聽到院子裏有腳步的聲音，見一位年輕男子輕盈地從房門走進院子，他身量兒高挑，五官清秀，白色的府綢衫襯得他更是白皙好看，他從房間走到外麵想放鬆放鬆，就來到院子裏伸伸胳膊，舒展舒展。。過了一會兒，等他轉過身來，看到了靜靜坐在籬笆外的黑丫，黑丫也正望向他，男子有點意外，他不曾想離得真麽近會有一個撿廢品的年輕女人在那裏休息閑坐，他回過頭來好奇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我剛才彈的曲子你都聽到了，他打量了她一下，然後和氣地衝她笑一笑又走回房去。那一瞬間黑丫臉上泛起紅暈，突然這麽近麵對一個這麽好看這麽儒雅又這麽和氣的男人，對她如此友好地微笑，黑丫窘迫得滿臉通紅，心也融化得走不動路。她對男人的美好感覺就是來自於這麽一次意外的不經意的短短幾分鍾的邂逅。這個男人的目光清麗敏銳，又透著一絲溫和的善解人意，他知道她累了來這裏休息一下，或者隻為了聽他彈琴，他一點也不嫌棄她是個撿拾廢品的女人，也不嫌她長得醜，還是對她那麽友善，這是一個多麽好的男人：善良，儒雅，秀氣，好看，兼具才情。。每當黑丫回味那一幕心裏會說不出的喜悅，她想這也許就是對異性的愛慕吧。
       黑丫總有一種感覺，她覺得白鴿的爸爸也該是一位如此風雅的男子，白鴿是在平房不遠的小區裏被撿到的，雖然成長在棚戶區，像一朵淡淡的白蘭花，與肮髒簡陋的生長環境那麽格格不入，她的小生命顯示出與眾不同的脫俗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