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年12月10 日是 北京地區文革後第一次大學招生高考的日子。 那時在農村插隊。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秋收剛過, 正是播冬小麥的農忙時節。 白天和社員一起在地裏幹活, 晚上在場院打玉米, 天天幹到晚上11點半以後才回到住處。 我的知青小屋, 一鋪炕占了房間的大半, 地當間一隻煤球爐由於缺煤而隻是擺設, 夜晚屋裏冷得坐不下站不住, 隻好裹著棉猴捧著書本, 圍著冰冷的爐子度步轉圈, 試圖記住書上 那些數理化公式,做練習題就沒有條件了,況且勞累一天眼皮不住打架。
高考誌願報得極為盲目。當時允許報三個誌願,考試之前必須填好。那時不像現在,高考前有多次摸底考試,有曆年高考試題作參考,可以估摸著自己的水平報學校。那時誰知道高考是怎樣的?又一人在農村,通訊不便無法與父母討論,完全是瞎報。記得高考後的新年和同學去看望中學老師,老師問到報考了哪些學校,我說第三誌願某醫學院,第二誌願某師範學院數學係,老師笑說你是死守北京嗎?我不太好意思地回答第一誌願報了 K 大。老師認為我的誌願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不知道我到底要學什麽,其實我也確實不知道要學什麽。
高考的第一天早上, 天還黑呼呼的,和一位同學一起冒著嚴寒乘一小時一趟的長途汽車奔沙河中學考場,考了什麽科目已經記不清了, 好象是化學和物理。 中午下起了小雪, 沙河中學作為考生臨時休息室的教室冷冰冰的, 肮髒零亂。 窗子沒有玻璃, 煤爐沒有生火,桌子被拉得亂七八糟, 到處是灰塵, 紙屑, 垃圾. 考生們縮在背風的角落裏以自帶的幹糧、涼水充饑。 屋內亂哄哄的, 吵得人頭痛。 我與同伴索興披起棉猴到雪中散步, 等待著下午的語文考試。 語文我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複習,在這麽短的時間要把丟了幾年的中學數理化撿起來已經是勉為其難,實在是沒有時間啊!幸運的是那一年的語文考試隻有一道作文題“我在那戰鬥的一年裏”。回想起來那的確是“戰鬥”的一年,戰天鬥地呢。
夢想之後仍然要回到現實。 高考以後依然回到村裏勞動, 冬天雖是農閑季節, 但每年冬季都要大修水利, 比地裏的農活強度還大。 當時在 生產隊擔任統計員,時近年終要結算工分, 清理庫房, 晚上仍然常忙到很晚。 工分值終於算出來了, 每個工分值六分錢。 我一年勞動共應得一百五十七元人民幣, 扣去所分糧食等物, 分到手中隻有八十餘元。 這還是北京郊區, 比起其他地區這裏已經是最好的了。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日高考, 七八年一月二十四日初榜體檢, 二月二十五日我在公社參加會議, 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是高考通知書發到公社了。 公社文教組的女幹事拿著一疊錄取通知立刻被與會的知青圍住。 我冒冒失失地脫口而問 “有我的嗎?” 引來一片笑聲。
我有幸成為我們村一百餘名知青中被錄取的四人之一,我們的人生軌跡也因此改變。說起來真要感謝我們母校的老師們。他們都是最優秀的老師,在文革那個非常年代極盡所能的給我們打下了盡可能好的學習基礎。
三十年過去了, 如彈指一揮間。 這三十年所發生的變化真正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 曆史的痕跡幾乎可以不見。 但那一段經曆卻仍然深深地刻在記憶中, 紀念著我們所經曆過的那沉重的年代及曾經有過的青春。
當文教,同是那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