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北京大興縣屠殺事件
(2017-11-18 08: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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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大興屠殺事件過後二十年,才有簡短的報道出現在書刊上,從而讓我們初步知道,66年8月26日,大興縣公安係統傳達了公安部長謝富治的講話,從8月27日至9月1日,縣內13個公社,48個大隊,先後殺害了325人,最大的80歲,最小的才38天,有22戶人家被殺絕。
一、大興縣大屠殺的背景
遇羅克在66年寫的《出身論》裏,列舉當權者殘害“黑五類”(地主、富農、反革命份子、壞份子、右派份子)及其子女的手段,有過“殘酷的‘連根拔’”一句,指的就是發生在66年8月、慘絕人寰的大興縣屠殺事件。無奈的是,我們辦的《中學文革報》壽命隻有三個月,報紙也隻出了七期,盡管每期都盡量揭露、抨擊殘害人類的法西斯暴行,畢竟篇幅太少、時間太緊,無法完成原訂的計劃。羅克被捕前甚至幻想編一本書,專門收集、揭露“文革”前後各種令人發指的獸行。
羅克入獄不久,我也被關進同一座監獄,恰巧牢房裏關押著一個屠殺事件的行凶者。他雖然無顏宣傳自己的醜行,但是其他難友忍不住要傳播他聳人聽聞的劣跡,並給他起了個“屠戶”的外號。
據說許多地方屠殺“黑五類”,是迅速地讓他們死去,而“屠戶”所在的村子則不然,除了頭一天把老的“黑五類”用棍棒打死、把嬰幼兒“黑五類”劈成兩半兒以外,對於青少年“黑五類”,關起來慢慢折磨著“玩”。他們把男青年倒背著雙手,僅僅拴住拇指吊起來,然後施以各種刑法;對女青年,除了吊起來抽打以外,還要進行性虐待。晚上把他們放下來,讓他們“休息”,目的是不要死得太快,好多受些罪。同時給在外麵工作的“黑五類”發出通知,勒令他們必須回來接受“批判”。幾天之後,男女青年就全部死亡了。
對於少年“黑五類”,他們也不放過。先是幾天不給飯吃,餓到了一定時候,扔給這些少年幾個茄子,看著他們爭搶取樂。原計劃等青年男女死了以後,就要折磨這些少年。後來上級發出了停止屠殺的指示。“屠戶”們起先對“指示”沒當回事,依舊每天都死人。據“屠戶”說,關押他並不是因為他殺了人,而是沒有重視上級的指示。果然後來也沒有對他嚴懲。相反,為無辜慘遭屠殺的“賤民”們鳴冤的羅克,卻被毫不留情地判了死刑!
大興屠殺事件過後二十年,才有簡短的報道出現在書刊上,從而讓我們初步知道,66年8月26日,大興縣公安係統傳達了公安部長謝富治的講話,從8月27日至9月1日,縣內13個公社,48個大隊,先後殺害了325人,最大的80歲,最小的才38天,有22戶人家被殺絕。(見《“文化大革命”十年史》1986年9月“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
研究慘痛的曆史,目的是給後人以鏡戒,使社會前進、民族進步,是件很有意義的事。但是真的要深入研究了,卻發現尋找史料是那麽難!我首先到去年才開放的“北京市檔案館”,在那裏竟找不到“文革”初期眾所周知的事件的資料。有關“紅衛兵”抄家、打死人,農村的屠殺行為,隻言片語都沒有。舉一個最明顯的例子:67年3月18日,北京滿大街都張貼著公安局軍管會的布告(俗稱“318布告”),內容是規定了11種人及其家屬是應該遣送到農村的。這“11種人”後來成了專用名詞,分別是: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壞分子、右派分子、資本家、黑幫分子、反動軍官、偽警察、偽憲兵、特務。這麽轟動一時的官方公開文件,檔案館裏卻沒有。還好的是,那裏有67年3月23日“市人委、市公安局軍事管製委員會關於被遣送人員有關安置問題的報告”,還能佐證當時有過遣送人去農村這件事,而且這種惡行從66年開始到67年還沒有結束。“報告”指66年被遣送到農村,有部分人又回到北京,其中一半多是“11種人”。“報告”內稱為“符合處理辦法”,還應該繼續遣送。所謂“處理辦法”就是5天前發布的“318布告”。
即使這麽殘缺不全的檔案,目錄中的不少條目又貼上了不透明的膠紙,看起來一年之內又發現了不該公開的東西。把有 “問題”的人攆出北京,要追溯到59至61年之間,當時的北京市長、市委書記彭真有句名言:要把北京建成“玻璃板、水晶石”。隻是那時還沒有做到大規模的遣送行動。“文革”一開始就施行遣送,可見是必然的。我翻找59至62年的政府有關壓縮城市人口的文件,想找到有關“玻璃板、水晶石”的蛛絲馬跡,自然是一無所獲。從檔案館很難找到需要的資料,我轉而去尋找大興屠殺事件的當事人。
大興縣有十三個公社進行了屠殺,最有名的是大辛莊公社。在那裏指揮屠殺的是高福興、胡德福,這兩個人還活著,據說在縣城還開著店鋪。我最先想找的是他們,如果順利的話,從他們那裏能知道又是誰指揮的他們、他們當時是什麽樣的思想動機。
很不容易,托人找到了高福興的弟弟,卻不料碰了釘子,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上級”禁止他再向別人提供屠殺事件的史實。好在事件本身是無法保密的,通過對許多事實的了解,幕後的活動不言而喻。而更大的意義,在於挖掘這種惡性事件的根源,知道為什麽發生,才能避免再發生。大興屠殺事件的直接原因,是北京市區的紅衛兵暴力和殺戮。
如果以66年5月16日作為“文革”的起點,六月初,中學裏就出現了充滿暴力色彩的“紅衛兵”組織,後來人稱其為“老紅衛兵”。他們的組織原則就是必須具有較高權勢的出身。“紅衛兵”留給曆史兩個口號和極不光彩的行為:兩個口號是:“造反有理”和“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
不齒於人類的行為是,草菅人命的法西斯暴行,而且受害的卻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已經被無端壓迫多年的弱者。“紅衛兵”們在學校裏打校長、老師們,“砸爛”了“修正主義教育體製”還不過癮,又把多餘的精力投入到社會上,開始了“破四舊”和血腥恐怖的“抄家”活動。他們的職責,似乎就是無情地揪出新“黑幫”、毀壞具有傳統文化色彩的東西、壓迫甚至於處死“黑七類”(在“黑五類”基礎加上資本家、“黑幫分子”)。
8月18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接見了這些“老紅衛兵”。宋任窮的女兒宋彬彬給毛澤東戴上了“紅衛兵”袖章。毛澤東問宋叫什麽名字,是不是“文質彬彬”的彬,說了一句“要武嘛”,宋因此改名為“宋要武”。“818”以後,“紅衛兵”名聲大振。愚昧、偏見加上無限製的權力,使他們已經具有野獸般的性情、滅絕天良的心靈。所謂的“抄家”,往往要沒收和毀壞所有財產,即使是孤寡老人,家裏的一切也都要搶走,連碗筷、被褥都不剩。而且,“抄家”還要伴隨著“打人”,更是手段殘忍至極。“抄家”時最常見的項目是“剃”“陰陽頭”,尤其見了婦女更難放過。說是“剃”,其實是連剃帶薅,有時甚至幹脆就是一把一把地薅,連頭皮都給撕下來。街上常見到耷拉著粉紅頭皮、淌著鮮血的老人,還在被遊街。更殘忍的,還要給“洗”頭,就是用濃鹼水往傷口上澆。
東四一帶有一家是“資本家”,“紅衛兵”把老夫婦打到半死,又強迫兒子去打,上中學的兒子用啞鈴砸碎了父親的頭,自己也瘋了。
把人活活打死是司空見慣的事,在沙灘街上,一群男“紅衛兵”用鐵鏈、皮帶把一個老太太打得動彈不得,一個女“紅衛兵”又在她的肚子上蹦來蹦去,直到把老太太活活踩死。
8月25日,北京市崇文區欖杆市一帶,發生了一件所謂“階級報複事件”。一位不堪忍受虐待的姓李的“房產主”,據說用菜刀威脅了看押他的“紅衛兵”。這個“房產主”被打死。這一事件立刻經過渲染傳遍了各個學校的“紅衛兵”組織,正在尋釁的“小將”們哪裏肯放過,數千名身著軍裝、手持凶器的打手們乘著公交專車匯集到出事的街道,在這一帶“血洗”了七天,無數人慘遭毒打,許多人死於非命。這就是震驚北京的“欄杆市事件”。
這次活動中,在崇文門附近“抄”一個“地主婆”的家(孤身一人的寡婦),強迫附近居民每戶拿來一暖瓶開水,從她脖領灌下去,直到肉已經熟了。幾天後,扔在屋裏的屍體上爬滿了蛆。
南宮口胡同的邵家,在清朝做過道台,家裏儲存了不少香油、白糖。“紅衛兵”強迫這家人喝香油、吃白糖,受過此刑的邵忠匡先生說,比險些喪命的挨打都要難受得多。1966年8月下旬,北京市區有數千人被紅衛兵活活打死。並且這股殺人邪氣迅速輻射流傳到了北京郊區各縣,包括大興縣。
二、“831”事件:殺盡“黑五類”分子
2000年2月29日下午,我驅車來到距京城四十多公裏的大興縣大辛莊鄉西白疃村。經朋友介紹,我要采訪韓玉春老漢。老韓今年六十多歲,改革開放以前的幾年,是西白疃大隊的書記,他的年齡和處境,應該對那個年代不陌生。
西白疃距離大辛莊村四公裏,大辛莊所發生的事件,除了本村的人清楚以外,就要數相鄰的村民了。果然,老韓夫婦聽說我是來了解“文革”那段慘案的,熱情而詳細地講了起來。
他們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問‘831事件’?”起先我一愣,不明白“831”是指什麽,經老韓解釋才知道,大辛莊的慘案發生在1966年8月31日夜裏,一夜之間殺了一百餘口人,第二天(9月1日)上午,縣裏來人製止繼續施行暴行。所以當地人習慣地稱它為 “831事件”。況且官方曾經多次來調查此事,為了敘述簡明,也有必要給它冠以名稱。
這個名稱還糾正了我的一個錯誤印象。我一直以為屠殺“地富”從大辛莊興起、持續了好幾天。看起來,全縣的屠殺活動有先有後,但截止日期似乎都在9月1日這天。大辛莊雖然隻殺了一夜,規模卻是全縣最大。靠近公社的六個生產大隊采取行動,它們分別是:黎明、中心、昕生、紅升、楊各莊、東黃垡;以公社為單位來說,死的人也最多。其中黎明大隊死人最多。
大辛莊公社共管轄19個大隊,多數大隊沒有在當天晚上行動,所以後來也就沒有屠殺行為。也有反對屠殺的,西白疃就是其中的一個。
據老韓說,當時的大隊書記是李樹清(女),貧協主席是李樹珍,倆人是堂兄妹,平時很看中鄰裏關係,不擅長搞“階級鬥爭”那一套。李樹珍過去是村裏最窮的人,在廟裏誕生,土改前一直就在廟裏居住。有一年要讓他當大隊書記,他說什麽也不幹,理由是不願得罪人。
66年8月31日晚,李樹清被召到公社開會,組織開會的是以公社主任高福興和公社團委書記胡德福為首的“九人小組”。“九人小組”還包括公社副書記李自永、李冠清。公社正書記賀雲喜(音)因為是“地富”出身,被“九人小組”關押著,也險些被殺。
會上傳達了高、胡從天堂河農場(勞改農場)帶回來的新“精神”,讓各大隊當晚把“地富”份子及其親屬斬盡殺絕。李樹清回到大隊,已經嚇得腿軟,連忙召集大小隊幹部商量辦法。生產隊小隊長張萬義極力反對殺人,他說:“咱們大隊的五類份子連同親屬有二百八十多人,這麽多人能殺得過來?咱們都沒殺過人,就怕殺一個自己就嚇趴下了。再說二百多人要是急了,還不一定誰把誰殺了呢。”
張萬義是世代貧農,自己又當過“八路”,所以說話硬氣,也敢於直接反對。本來隊幹部們對於殺人就很猶豫,又被張萬義潑了冷水,沒有人再主張屠殺。李樹清說,在公社的會上還有人提議,西白疃“地富”多,如果行動起來人手不夠,外村的打手可以來支援。為了防止外村的人鬧翻了西白疃,發生意想不到的後果,大家商定派人把守在村外,一律不許外村人員進入。老韓承認,幸虧第二天縣裏來人製止了屠殺,否則西白疃是否能頂得住這股潮流也很難說。9月1日以後,還有外村的人來貼大標語,指責西白疃的村幹部“膽小怕事”、“向階級敵人妥協”。
韓夫人說:“這村的‘五類份子’們可嚇壞了,好多天都不敢進屋睡覺,生怕被堵在屋裏遭到屠殺。他們也豁出去了,說,要是來人殺他們,就和凶手拚命。難以想象,在這種狀態生活的人們,要承受什麽樣的精神折磨!
提起三十幾年前大辛莊“黑五類”的遭遇,韓夫人還記憶猶新。她說,當時殺人的方法五花八門,有用棍棒打的、有用鍘刀鍘的、有用繩子勒的,對嬰幼兒更殘忍,踩住一條腿,劈另一條腿,硬是把人撕成兩半兒。
屠殺行動是經過精心策劃的,各處方法都相似。先把要殺的人集中關起來,再一個個叫出去,出去一個殺一個,而被關的人並不知情,直到殺光為止。有的大隊幹得很隱秘,行凶的都是那些積極分子,第二天早上出工,許多社員發現來幹活的人突然少了,才知道一夜間死了那麽多人。
中心大隊的貧協主席,一人用鍘刀鍘了十六個人,自己也緊張得癱倒了。鍘死的人都塞進一口深井裏,直到井快塞滿了。黎明大隊把殺死的人埋在村北的一片葦塘裏。後來,幹脆把活人就往葦塘拖,用繩子套在脖子上,連拖帶勒,到了葦塘人也就斷氣了。靠近公社的大隊,好幾個都把“黑五類”殺絕了。
我問,那口井還在嗎?她說,沒有多少天,井裏往外泛著白沫和惡臭,村裏人把一部分屍體撈出來,埋在了葦塘,然後把井填了。
老韓夫婦在當時,算是“根紅苗正”的貧下中農,我很想聽聽他們能客觀地解釋,人們怎麽會變成了野獸,難道不知道嬰兒是無辜的嗎?他們馬上想到了“四清”,想到了那時大講、特講的階級鬥爭。那時就讓“地富”子女鬥自己的父母。檢舉父母的“罪行”的,就受到表揚,獎勵去“人大會堂”參觀;不願鬥自己父母的,也被劃成“地富分子”。說明從很早起(1949年),官方已經開始了違反倫理道德的畸形教育,加上固有的血統論觀念,難免喪失了人性。
“到了‘文革’,一個勁兒地宣傳‘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毛澤東語錄)。至於怎麽打,各人的理解就不一樣了。批鬥也是‘打’,拳打腳踢也是‘打’,把人打死也是‘打’。反正上級有了命令,誰也不敢不執行。”老韓不怎麽多說殘酷的暴行,不久我就明白了他的苦衷。原來他的姑姑一家五口,也是慘死在那天晚上。
老韓的姑姑住在中心大隊,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兒和兩個十多歲的兒子,仨人都在上中學。她家還有一個最小的女兒,因為窮,四歲時送給了本公社北賀大隊的一戶人家。那家雖然也是地主成分,但是北賀村文明些,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老韓的姑父叫韓宗信,地主出身。他從小離開家,參加了國民黨的軍隊,後來投降,55年回鄉,有羅榮桓元帥簽發的 “起義證書”。韓宗信把“證書”懸掛在屋內上方,目的是希望靠它能給自己帶來一點兒保護。“文革”前的“四清”運動中,有人檢舉韓宗信藏了槍,把他拘留了幾十天,被害前幾天才將他釋放。
8月30日,老韓聽說姑父回了家,特意去看望他,想不到第二天就得知他們全家的死訊。改革開放以後“落實政策”,中心大隊給韓宗信唯一存活的女兒一千八百塊錢,算是償還當初沒收她家的房屋和全部動產。
償還如此少的錢,難免讓我感到吃驚,韓夫人卻感慨地說:“能得到這點兒錢的人也是極少數,多數人家的家人都死光了,大隊想給都沒處給。”
人總愛有因果報應的善良願望。我禁不住脫口而出:“這些作惡的人,沒有得到報應麽?”
老韓說:“有什麽報應?主謀高福興、胡德福也隻是關了幾年就放了,‘九人小組’裏的其他人,該當幹部還當幹部,沒聽說誰受到處分。死了的人,連家屬都沒剩,誰替他們喊冤?!”
韓夫人說:“反正好幾年,外村的姑娘都不敢嫁到大辛莊來,怕給宰了。”可惜,這種報應未必報到了作惡人的身上(不是不報,時候沒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
三、“革命行動”
2000年3月3日中午,我第二次來到大辛莊。
大辛莊是個很大的村子,根據當年成立的生產合作社,劃分成四個大隊,分別是黎明、紅升、昕生、中心,名稱也是延續合作社的名稱。四個大隊的村民住房已經連成一片,沒有明顯的界限。我要采訪的人叫李福榮,住在紅升大隊,緊挨著黎明大隊。老李今年70歲,49年以後就當隊幹部,四清時罷掉了他的大隊書記職務,73年才給予恢複,80年辭去書記職務。這天是個混沌天氣,可吸入顆粒物的汙染指數是500,空氣質量是汙染程度非常嚴重的5級。
走進大辛莊的主要街道,儼然是個繁華的小鎮。鄉政府、醫院、學校的大樓十分醒目,幾個商店花花綠綠,路兩旁是一個挨一個的攤商。盡管類似的小街經常遇到,但是我走在這裏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假如現在是33年前的那天,這該是一條多麽恐怖的街道,人們還會是現在的這種表情嗎?
老李雖然70歲了,卻還很健談,思路也十分清楚。他告訴我,在8月31日那天,僅僅大辛莊這四個大隊,就被殺了 106口人,最老的八十多歲,最小的是不會走路的嬰兒。四個大隊之中,黎明殺了六十餘個,人數最多;中心、昕生各二十餘個;紅升行動慢一些,剛殺死兩個人,其餘尚未來得及屠殺。
9月1日上午,大興縣付縣長劉英武、付華忠來到大辛莊製止屠殺,這四個大隊的屠殺活動停止了。但是高、胡二人不向各大隊傳達縣委的指示,附近的楊各莊、東黃垡兩個大隊在9月1日還在殺,這兩個大隊共殺了二十多人。
從大興縣十幾個公社幾乎同時進行了屠殺活動來看,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組織者是縣或縣以上的領導人物;從縣委派人製止殺人來看,起碼組織者不是縣委或縣政府。按“文革”初期的形勢來看,說話比縣委更硬氣的是“公安”和剛剛奪了權的“文革領導小組”(或叫別的名字)。從高、胡二人接受指示的地點(天堂河勞教農場)來看,屠殺指示從公安係統發出來的可能性最大,這與謝富治的講話也正好吻合。
縣委出麵製止屠殺,並不是縣委有多大權力,當時各級黨委已經處於“接受批判”的境地,自顧尚且不暇,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去阻礙過左的“革命行動”?據傳聞,此事驚動了中央,“中央文革小組”發了話,命令停止屠殺。9月5日,兩報一刊發表了《要文鬥不要武鬥》的社論。
這篇社論對於製止濫殺無辜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作用不大。“老紅衛兵”從小受到的教育、耳濡目染的客觀事實,都是“一個階級應該壓迫另一個階級”這一套暴力主張,迫害以至處死“階級敵人”及其後代,他們認為理所當然。所以,9月1日以後,雖然大興縣的集體屠殺活動停止了,但是各種草菅人命的法西斯暴行仍然層出不窮,且愈演愈烈。
就在大興屠殺之後,1966年9月15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廣場第三次接見紅衛兵,林彪在大會上還宣布:“紅衛兵戰士們,······你們鬥爭的大方向,始終是正確的。毛主席和黨中央支持你們!”“你們的革命行動,震動了整個社會,震動了舊世界遺留下來的殘渣餘孽。你們在大破‘四舊’、大立‘四新’的戰鬥中取得了光輝的戰果。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那些資產階級反動‘權威’,那些吸血鬼、寄生蟲,都被你們搞得狼狽不堪。你們做得對,做得好!”在這種情況下,大興屠殺根本不可能被否定。
像北京城裏的“老紅衛兵”一樣,大辛莊的打手們殺人的手段也是非常殘忍的。
以殺人最多的黎明為例,可略知殺人的過程。他們先把年輕的“黑五類”殺掉,做得盡量隱秘,防止引起暴動。然後是無反抗能力的老人,最後是不懂事的小孩兒。嬰兒往往是被劈成兩半。有的孩子被孤零零地留在家裏,打手們到各家搜,見到小孩就扔到門口的馬車上,多數孩子被活活摔死了。死人都被埋在村北邊的葦塘裏,後來人們管那裏叫“萬人坑”。有的小孩沒被摔死,從“萬人坑”裏還想往外爬,打手們上去就是一鐵鍬,再把他打回去。見了女人,還要扒光了衣服。
殺人的借口也與欄杆市相似。策劃人煞有介事地說,馬村的“階級敵人”舉行了暴動,殺了貧下中農,所以“我們”也要把“他們”殺光。五、六十裏外的馬村到底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全是聽高、胡二人的謊言和煽動。
馬村是北臧公社的一個大隊,從8月24日就開始殺人,到9月1日已經殺了34人,還關押著108人準備逐漸殺掉。高、胡二人召開完“動員會”,已是深夜,會上決定各大隊當夜必須動手,拒絕執行或把消息透露給“階級敵人”的,按“反革命”論處。
高、胡在公社大院坐鎮,派出幹部到各大隊查看執行情況。對於參加會議的各大隊幹部來說,盡管氣氛恐怖、壓力極大,但是多數人還是不敢輕易殺人。老李告訴我,公社南麵8裏遠,有個西梁各莊大隊,那裏的隊幹部在散會以後,認為這種命令有些離奇,竟連夜去中南海、北京市委上訪,詢問此舉是否符合中央精神,因此保住了該大隊幾十口“黑五類”的性命。因為當年上訪的大隊書記王世榮還活著,我決定去采訪他。
臨走,我提出想看看中心大隊埋人的水井和黎明大隊的“萬人坑”,老李說,現在什麽也看不到了。井口都被鏟平了,已經圈進了人家的宅院;當年的葦塘是低窪地,現在已經被推土機填成了平地,看不出葦塘的痕跡了。
我感慨地說,看見街上熱鬧的樣子,想不出來當年是什麽樣。老李說:“打人以後的好幾年,街上都是冷冷清清,一過傍晚,沒人敢在街上走。後來才恢複了熱鬧。”從老李那裏知道極少數凶手,在苦主努力追究下,行凶幾年後受到如下處理:高福興、胡德福分別被判8年徒刑(另一種說法是判14年,在“幹校”的6年抵刑期,而且還得到了提前釋放,至今還享受著退休待遇);
黎明大隊書記楊萬傑被判8年徒刑,服刑時在獄中自殺;黎明大隊貧協主席楊景雲被判8年徒刑,出獄後兩、三年病死;東黃垡大隊“文革主任”被判監外執行(時間不詳)。我所采訪的人,沒有不說對他們的處理真是太輕了。但是,他們沒有“老紅衛兵”那樣的好運,因為他們沒有那樣的出身。血統論主宰著一切!
趁天色還不晚,我又到了西梁各莊王世榮家。已經77歲的王老漢患了腦血栓,已經很難用語言表達了。提起當年的事,他立刻含糊不清地說了起來,還說到東梁各莊活埋了一個人,正想再往下說,語言障礙更加明顯,急得他煩躁不安,談話隻好中斷。從他和老伴兒那裏得知,當年去公社開會、去市裏上訪的有三個人,如今兩個已經去世,唯一存活的他又是這種狀況。珍貴的史料就是這樣遺失了。幸虧經村裏一位老人的建議,我找到了當年也是村幹部的劉尚彬家,他雖然沒參加公社的動員會,但是主張並參加了到北京市裏的上訪。
老劉今年61歲,“文革”那年他27,在大隊幹部裏,還算比較年輕的。據他說,66年8月30日,他們大隊組織貧下中農到北京大學參觀,下午回到公社,剛一下車,有人就通知大隊幹部留下開會。王世榮等三人留在公社,老劉帶著社員回家。
這個會,就是要各大隊屠殺“五類分子”的動員會。會議整整開了一宿,天快亮的時候,幹部們才回到各隊。會上說,北邊有股潮流。“階級敵人”要殺貧下中農。所以貧下中農要先下手,從8月31日開始,殺光“五類分子”。
西梁各莊大隊的幹部們研究認為,公社的這種決定有點兒反常,明白自己並沒有處決他人的權力。他們采取的辦法是,到市裏谘詢一下,看看更高的上級是不是也號召殺死“階級敵人”。他們先到了國務院,沒有人來接見。又到國務院設在府右街北口的接待站,那裏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們,起碼七天以後問題才可能解決。他們再到北京市委接待站,受到了李(女)、王二人的接待,而且表揚了他們的舉動。這兩個人還說,他們隻知道馬村正在殺人,還不知道大辛莊也開始殺人了。他們表示這麽殺人不對,一定要到大興縣去過問此事。
9月1日以後,縣長付華忠和軍代表劉英武到大辛莊公社給大隊以上幹部開會,傳達上級禁止屠殺的指示,幾個殺了人的大隊還很不服氣,堅持認為他們做得對。他們甚至對沒執行殺人命令的大隊幹部懷有敵意,指責不殺人的幹部向“階級敵人”妥協。況且,他們強調,即使錯了也是執行公社的命令;當初動員會上,也沒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老劉說,得到了明確的指示,他們肯定自己做對了,於是召集“黑五類”們開會,傳達“十六條”精神(其中有一條是 “要文鬥,不要武鬥”),讓他們安心。這些“黑五類”們,頭發都被剪得亂七八糟,又受到了幾天的驚嚇,一個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得知自己和家人不會被無緣無故地殺害了,感動得不得了,一個勁地表示,今後一定好好幹活,領導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68至69年間,老劉在大興縣的鵝房幹校,見到高福興、胡德福在那裏下放勞動。70至71年,要求處理他們的呼聲太大,才給他倆和幾個大隊幹部判了刑。據說在判刑前,高福興被安排在禮賢公社當幹部。86年,對他倆又進行了重新處理,這次似乎減輕了他們的個人責任,強調了當時的環境因素。
四、殺!霸占“黑五類”的婦女
北臧公社位於大興縣的西部,那裏的屠殺行動要早於大辛莊,從66年8月27日就開始了。有三個大隊殺人,它們分別是:新立村死53人,馬村死34人,六合莊死11人,共計98人。98年出版的《那個年代中的我們》(遠方出版社)一書,有一篇張連和先生的文章《五進馬村勸停殺》,描寫了他親眼見到的殺人現場:
刑場設在大街西頭路北的一家院子裏,有正房5間、東廂房三間。我們排隊進院時,看見活人被捆綁跪著,死人橫躺豎臥,鮮血染地,慘不忍睹。有兩輛小推車往院外運屍體(據說把打死的人埋在村西永定河大堤)。審問者個個橫眉冷對,耀武揚威,個個手持木棒、鐵棍和釘著釘子的三角皮帶,他們高聲逼迫被審者交出“槍支”、“地契”、“變天帳”;隻要說沒有或者不吱聲,凶器就會伴隨著嗬斥聲雨點般打下去。被打死的,等車外運,沒被打死的,倒地呻吟。我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男孩兒,長得非常漂亮,被反綁雙手跪在70多歲的奶奶身邊兒,非常害怕地看著持棍者,生怕災難落在自己身上。隻見一個持鐵棍的年輕男子來到小孩兒身邊厲聲問:“快說,你們家的變天帳藏在哪兒了?”小孩兒哆裏哆嗦地說:“不······知道!”“我叫你不知道!”那人說著揚起鐵棍向小孩兒砸去,正砸在背後的手上,隻聽“撲”的一聲,小孩兒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拇指立刻斷裂,鮮血如同水壺往外斟水一樣,嘩嘩地往地上流······接著又逼他奶奶交代······兩個民兵似的人物把一名中年婦女拉進刑場院內,一腳把她踢跪在地上,這時,來了一個手持剪子的年輕婦女,把這位中年婦女的頭發剪掉,接著審,她不言語,被兩皮帶打躺在地······兩個人抬起一個被打死的人裝在小推車上,還沒推出院門又活了,一掙紮掉在地上,一個人上去狠拍兩鐵鍬,又裝在車上運走了······他們要一位30多歲的小夥子交出“準備反攻倒算”的槍支,因受刑不過說在家中東屋頂棚內。於是,派出兩個人隨他回家抄取。到家後一找,頂棚裏沒有,又指挖房山、影壁、院牆,均未找到。小夥子又被打,他又說在自家墳地內。於是,又帶他去墳地,當他們走到街上一個水井旁時,小夥子冷不防一竄跳入井內。他們說小夥子是自絕於人民,也不管他死活,用繩子拴牢大四齒續到井裏往外撈············他們在村內東、南、西、北四方設四個監獄,分男老、男壯、婦女、兒童四監,另設一個刑場,隨捉隨人,隨提隨審,隨殺隨埋,真乃一條龍行事。他們從8月27日夜陸續將“壞人”入獄至9月3日,長達一周的時間,雖然每天都送點兒吃的,但也食不飽肚。在放人的這天,我們來到監禁兒童的地方,有人將生秋茄包子放在孩子們的麵前時,個個爭搶食之,狼吞虎咽,那情景令人落淚。
2000年3月20日,我見到了張連和先生,表達了我對他當年冒死救出馬村的108人的敬意。1966年9月1 日,縣委書記王振元帶領張連和等十餘人,到馬村勸阻殺人。殺紅了眼的民兵們“手持木棒、鐵棍,有的還手持鐵鍬、刀子”對來人“如臨大敵,不準前進一步,否則後果自負。原來,馬村的殺人幹部事先在村子四周設立三道防線,不準出入。”王振元他們硬衝了三次,才被允許排隊進入殺人現場。
又與大隊書記李恩元談判,從下午直到半夜,才說服了他們停止殺人。李恩元們反複強調的就是:“不叫殺了,他們反過手來殺我們貧下中農怎麽辦?”和“要求殺絕,不留後患”。
事隔三十多年,張先生想起當年的行動還有些後怕。那個年代,想給誰扣個“帽子”非常容易,向著“階級敵人”說話,起碼算得上“階級立場”有問題。這種不明不白就送了命的人多的是。和他一起去勸停殺的人中,有的被嚇得幾乎堅持不住,可見當時的恐怖場麵。
我很關心他在文章中寫的那個漂亮的小孩和跳井的青年的命運,他難過地說:“都死了。小孩失血過多,不久就死了。那個青年被從井裏勾出來,身上紮得亂七八糟,弄到地麵,又挨了一陣鐵鍬、棍棒的毒打,不被淹死也被打死了。”他形容李恩和的外貌,正是我在獄中所見到的 “屠戶”,據他說關押不長時間就被釋放回家。
我又問到縣委書記王振元的下落,他說,67年被揪回浙江省樂清縣被批鬥,從此再也沒有消息。張連和曾三次用公函找當地組織部查問,均未得到回音。為了了解北臧公社的情況,我又拜訪了“文革”時在大興縣文化館工作的王哲仁先生,他曾經對北臧公社的屠殺事件做過細致地調查,而且他本人就是北臧村人。
王先生在49年以前就為共產黨做事,解放後是北臧村第一屆團支部書記、付村長,王夫人是第一屆村婦聯主任。49 至63年間,給老王定為中農,到了63年以後,由於強調了階級鬥爭,把他的成分改為地主,為此險些要了他一家人的命。幸好北臧村沒有殺人,否則絕對逃脫不了厄運。
提起那段痛心的日子,老王馬上想到了54年和他一起學舞蹈的學員。當時都是風華正茂的青年。一個家在大辛莊的東安村叫方俊傑,一個家在大辛莊的昕生叫譚潤方,死得都非常慘,據說譚潤方的女兒也被鍘死了。老王至今都十分惋惜。
同樣讓他們夫婦傷心的是,王夫人表姐一家有四口人住在北臧公社的新立村,也都死於非命。王夫人的表姐夫在“鎮壓反革命”運動中被處死,從此這一家人就成了異類。幸好兩個成年的兒女進城參加了工作,村裏的人去工作單位要他們回來,單位沒放,總算躲過了這個劫難,可是家裏的寡母和弟弟妹妹卻沒有躲過去。他們上中學的妹妹,就是在放學的路上被活活打死的。
直到今天,王夫人那位幸存的外甥女,還沒有從當年的陰影裏擺脫出來。55歲了,還過著單身的生活。她想起親人的遭遇,就失去了生活的熱情,自然對家庭也沒有了興趣。
老王的大兒子,親眼見到了新立村的殺人。66年8月27日那天,他們一幫學生遊鬥北臧中學校長馬澤林,走到了新立村。村幹部把村裏的“黑五類”們也押來陪鬥,讓“黑五類”們跪在玻璃碴上,直到碎玻璃都紮進了膝蓋。一群打手覺得還不解氣,又用棍棒沒死沒活地朝“黑五類”的頭上、臉上亂打。
學生們看出來打手露出的殺氣,嚇得急忙把校長團團圍住保護起來。他們雖然遊鬥校長,並沒有想要他的命。“黑五類”們滿頭滿臉的鮮血,更激起了打手們的獸性,他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黑五類”們連大人帶小孩兒全都活活打死了。
行凶的動機,不少都出於個人的恩怨,甚至是為了個人的一點兒私利。有一戶姓陳的戶主當過偽軍,論成分,他家還應該算是貧農。殺不殺這一家,村幹部很有爭論。陳家的兩個兒子跪下央求說:“別殺我們,我們不為父親報仇。”一個姓田的不由分說,用殺豬的通條紮死了這一家人,原來他欠了這家的錢,為的是能不還。也有的人借過“五類分子”的東西,急於殺人賴帳。更有甚者,霸占“黑五類”婦女,美其名“給你換換成分”。
行凶的人心態也各不相同。在新立村,有個趕車的把勢,在裝運屍首的時候,發現一個三歲的女孩兒還有一口氣,他看她可憐,為了救她,把她藏在車轅底下。不料在車子的顛簸中,女孩兒蘇醒過來,被別的打手發現,過去就把她劈成了兩半兒。車把勢終於忍無可忍,扔下鞭子不再幹了。
殺人的方法五花八門,有些甚至是打手們精心的策劃。比如一幫打手守在被害人的屋門口,把被害人叫出來。被害人剛一出屋,他們就用事先準備好的鐵絲迅速套在他的脖子上,兩邊使勁勒,讓他出不了聲音就被勒死,然後好接著叫他家的別人。也有的事先在被害人屋門口拉好了電線,人一出來上去就電,為的也是不讓他出聲,好順利地殺害他的全家。
最殘酷的莫過於對待老人和小孩兒,因為他們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凶手毫無顧慮,可以為所欲為。受難者隻能眼睜睜地走向死亡。在馬村,有一對被活埋的祖孫二人,當凶手們向他們身上揚土時,抱在懷中的小孩兒說:“奶奶,迷眼。”老人無奈地說:“一會兒就不迷了。”
五、結束語
事情雖然過去三十多年了,每當回憶起這些曾經發生在身邊的醜聞,總是難以克製憤恨、悲涼的心情。所以憤恨,是因為凶手也是中華民族的一分子,他們給全體民族帶來恥辱。而且,至今他們也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所以悲涼,是因為人的生命竟會這樣輕易地被剝奪,誰能保證,下一個不會是自己?而且,至今沒有一個當年的凶手出來道歉或者懺悔。
不能懲惡,談不上社會的穩定;不會懺悔,就沒有進步的可能。最使我困惑的是,一個疑問永遠在纏繞:我們就是這樣一個醜陋的民族嗎?
在采訪的時候,大辛莊方圓幾十裏的農民都說,大辛莊可是個好地方,周圍都是沙包地,惟獨那裏是膠泥地,產糧多;那裏還是個“文化村”,出過許多“文化人”。
這麽一個生活富足、文明程度較高的村落,怎麽就變成了殺人魔窟?那裏的人怎麽了?中國人怎麽了?
我想通過一個一個地區的調查,逐步解開這個迷團。
老弟呀,這還用“如果”嗎? 這在文革期間,還遠不是最慘的。你還在“如果”,說明我黨的愚民政策有多成功。
革命激進份子建立的政權,當權者“耽迷於某種以為'離了宗教和道德還能維持'的假象。” 給國家人民帶來的災難比戰爭更甚。
不要問何以至此,人群中總有一些嗜血善暴之徒,讓他們變成有持無恐的魔鬼,1戰爭,2以正義之名的內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