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人們講,我小時候在海邊生活過,但沒有印象。重新認識大海還是在79年到大連工學院上學之後。剛到海邊時,也許是大腦深處還有兒時無意識的記憶,對白天看到的海天一色我並沒有什麽新鮮感,也沒有許多人描述的各種感慨和欣喜。但海邊的一些特殊景色和經曆卻讓人難以忘記。
最讓我難忘的海邊景色是海邊的月色。好像是81年的中秋節晚上,我們幾位同學一起借著月光,爬到了海邊距地麵幾十米高的懸崖山頂。天上的明月將銀色的月光灑向海麵和岸邊的沙灘,在微風裏,海麵上的碎浪泛起粼粼的光亮,像碎銀散落海麵一般。海浪有韻律的衝刷著海灘好像是大海演奏的一首和諧優美的輕音樂,讓人心醉。這時又有另外一些同學在海邊的沙灘上燃起了篝火,大家圍著篝火在吉他的伴奏下唱起了歌。懸崖山上的清風、海麵上的碎浪、海浪衝刷岸邊的韻律、夜空、明月、篝火、吉他、歌聲,你能想象那是一幅怎樣的畫麵嗎?這寧靜溫馨美妙的畫麵給我留下的印象如此深刻,直到今天還印在我的腦海裏。
另外一次海邊奇遇也是在海邊的懸崖山,那是一個將近傍晚的下午,我獨自一人沿著背對海麵的半山腰的小徑上散步。最初的時候還是陽光明媚,不知什麽時候身邊忽然有濃濃的大霧從四周包抄過來,轉眼之間就隻能勉強看到腳下的路,周圍的一切都隱進這快速推進的大霧之中。可是沒過多久,這濃密的大霧又迅速的轉化成白雲,我的上半身處於白雲之上,而下半身卻處於白雲之下,甚至腳下的路都看不到了。四周也被這白雲分割,左邊是山,右邊是雲海,雲海之上還有持續時間不是很長的彩虹。我忽然有瞬間來到天上的感覺,騰雲駕霧,真如奇妙的夢幻一般。又過了不久,雲海迅速散去,隻剩下幾片飄於半山腰的薄雲,我又可以繼續我的散步。這段經曆,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還猶如夢境般的感覺。
當然大海並不總是這樣充滿了夢幻和詩意,而是也有發狂的時候。大連四年,我曾見過最大的一次海浪,那次大浪的時間大概持續了三四天,幾米高的大浪向岸邊湧來的時候,如排山倒海一般,撞擊岸邊之後,海水帶著巨大的能量跨過岸邊,直接撲向距岸邊幾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陸地。那幾天,學校的體育老師基本上都去了海邊,阻止學生們犯傻,到海裏去逞能。幾天以後,大浪雖然減弱了一些,但還是相當危險,結果還真有一些不怕死的學生要到大風大浪中去搏擊,去鍛煉革命意誌。郝兵就是其中一位,那天他在大浪裏隻遊了一會兒的功夫,體力便消耗殆盡,剛接近岸邊,一個大浪又把他卷回了海裏,這樣折騰了幾個來回,始終無法上岸。後來他又被衝到了岸邊,就在下一個大浪再把他卷回大海之前,趙樹平冒著危險跑上前去,把他拉起來,跑回到安全的地帶。從此,在郝兵的心中,趙樹平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學到地球是圓的。不過在陸上,不太容易注意到這一點。但是在海裏你真能體驗到這個事實的。這就是當你在海裏遊泳遊到一定距離的時候。在大連的時候,我平時都是在距岸邊幾百米的地方遊泳。有一日,遊過平時的距離之後,忽然心血來潮決定繼續向前遊,看看到底能遊多遠。也不知道遊了多長時間,大概有一小時左右,回頭一看,岸邊的懸崖不見了。茫茫的四周,隻有海水。我感覺這是因為地球的弧度擋住了望向岸邊的視線。但有同學對此有異議,認為我不可能遊那麽遠。有人說我的近視眼是主要原因,還有人說海中的霧氣擋住了我的視線。無論什麽原因,當時我確實看不到懸崖。在向岸邊回遊的時候,隨著距離不斷接近,岸邊的懸崖又逐漸的顯露出來,而且還逐漸增大。後來跟澳洲的朋友們說起這件事情,他們都說,我很幸運,沒遇到鯊魚。在澳洲,距海邊那麽遠的距離是經常有鯊魚出沒的。但我卻對他們說,很遺憾我沒遇到鯊魚,不然,我就可以抓一條回去,嚐嚐鯊魚的滋味了。
在大連學習生活了四年,如果不到海邊親自找些海物來品嚐,那絕對是不可思議。大連人把牡蠣叫做海蠣子。第一次看到大連的同學在礁石上撿起海蠣子撬開殼就放到嘴裏,並不斷的稱鮮,我也試著吃了一個,但並沒有品到他們津津樂道的‘鮮’,隻有腥。但吃了幾次之後,還真的感覺到鮮了。實際上,從字的結構看,鮮是魚和羊的組合,也就是魚腥和羊膻的混合體。鮮也是需要適應的。以後每次到海邊 ,碰到海蠣子,都毫不含糊把它們津津有味的吃掉。聽說法國的牡蠣最為出名,後來到法國開會,牡蠣幾乎成了每餐必備的一盤菜了。不過法國的蝸牛還是沒勇氣嚐試。
在海邊隨便撿幾個海蠣子和趕海時所能撿到的海物比起來,那是小巫見大巫了。趕海一般選擇在大潮汛最好,因為大潮汛海水退的又遠又快,特別是貝類海鮮行動較為遲緩。當海水退下去的時候這些貝類海鮮就被擱置在沙灘或泥灘上了。而這大潮汛就是在農曆每個月的初二和十六的前後兩天為最好。每到這個時候,海灘上都會有很多人提著籃子,尋找各種蛤喇、海虹、螃蟹、以及礁石上的海蠣子,甚至還有海參等海產品。不過我印象最深的還是我們在礁石的縫隙之間尋找鮑魚的經曆。大潮退去之後,很多平時不易到達的礁石,現在潛水就可以夠得著了,那裏經常能找到鮑魚。那些鮑魚大多是吸在礁石上,用螺絲刀一撬,就可以撬開。記得我們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弄到了一個潛水鏡,但也隻能是一個人帶,其他人隻好裸眼潛水了。最開始的時候,因為沒有經驗,沒有準備裝鮑魚的袋子,找到鮑魚沒有地方放,鐵成就把鮑魚塞進遊泳褲內,我們也都如法炮製,那些鮑魚並不咬人,因為我們都是零件齊全的回來了,沒有挨咬的經曆和記憶。回到岸上的時候,再把這些鮑魚從遊泳褲內拿出來,帶回宿舍。我們寢室的大毛有電爐子或者是煤油爐,把鮑魚用水煮熟,真是鮮美異常。現今我們經常看到有些飯店用人體盛招攬顧客,其實人體盛不過是用人的裸體存放食物,從這點來看,鐵成應該是人體盛的先驅。當然飯店裏的人體盛用的都是美女,這是我們和飯店的唯一區別。
離開大連已經有三十多年了,從前的時光回想起來總是讓人感到溫馨。今年四月份又回去了一趟,見到了一些當年的同學,甚為欣慰。但大連已經不是當年的大連,同全國各地的其他城市一樣,到處都是高層建築。尤其是星海廣場,更是毫不含糊的顯示著大連的大氣與豪氣,驕傲的向世人展示著經濟高速發展的成果,但卻沒有了當年的親切和自然,當年寬闊的馬路都顯得很窄了, 讓人感到壓抑。大連的空氣更是讓人不幹恭維,無論是海麵上還是城市裏,沒有藍天白雲,沒有當年的清新,不知道現在趕海還能不能撿到海物,唯一讓人感動和難忘的還是當年同學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