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裏, 我和愛人夜裏常談到我們的童年, 我不自覺地第一次向他, 也是我第一次向第二個人吐露我酸楚的童年經曆.
那是一個30多年前北方農村寒冷的冬天, 我媽媽不隻為何很生氣, 很沮喪, 命令我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生火做飯. 生火用的柴火很冷很濕, 我也被凍的哆哆嗦嗦. 我拿了一張紙來引火. 一張紙, 燒完了, 濕冷的柴火沒有一點燃燒的意思; 我又哆哆嗦嗦地, 拿來第二張紙, 同時害怕地看了一眼氣衝衝的媽媽, 生怕她在這時候打我出氣; 第二張紙燒完了, 柴火依然沒有被引染. 這時候, 我真地是很害怕, 氣哼哼的媽媽隨時都會打我的. 我雙手抖動地更厲害啦, 好象我的腳也在抖, 我趕緊拿來第三紙, 希望趕緊把柴火點著. 第三張紙燒完了, 柴火還是沒有燃起來. 就在我等待爆打的瞬間, 我媽媽粗重的一腳已經踢到我一側的肋骨, 馬上另一隻腳, 很很揣到我另一側的肋骨.
我弱小的身軀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當時我倒在柴火堆裏, 兩眼發直, 胸口很悶, 直想嘔吐, 卻怎麽也吐不出來. 我不能呼吸, 更無法哭泣. 當時我媽媽好象也有點害怕了, 但她的氣還是沒有消, 又一腳飛起, 把我從柴火堆裏踢到屋外.
我不知道以後的事了, 隻記得我醒來的時候, 我的枕巾上有一片血.
如果我的這次遭遇, 不是因為我挑皮, 或者做錯事. 要是自己”掙”來的, 我也能接受. 可不能讓我接受, 讓我原諒的是我這次又隻是做了我媽媽的出氣桶. 她把她自己的氣無端地發泄在我身上, 而弱小的我, 卻隻能接受, 不能反抗. 我多麽希望我當時是生活在北美大地, 我可以毫不遲疑遲疑地拿起電話, 撥打911, 拯救自己, 離開家暴. 童年的我, 隻需要吃飯和睡覺. 我願意死去, 也不願意用無端的挨打換來我生命最基本的需要.
我愛人安慰我, 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啦, 還是接受和原諒吧. 這又讓我說起我另一件遭受我親生媽媽汙鹵的事.
當時我在家裏發高燒到40度. 爸爸媽媽從地裏幹活精疲力盡地回到家, 看到我病楚楚的樣子, 我媽媽還是勉為其難地決定帶我到我們村北頭的醫生家裏給我看一下. 我們家住在村南頭, 這就意味著我需要穿過整個村子才能走到醫生家裏. 我已經發了一天的高燒, 沒有吃, 也沒有喝, 真的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我媽媽氣哼哼的走在前麵, 並且走地很快, 一邊罵著我走快點兒. 我極其勉強地跟著我媽媽走在她後麵, 我覺得我的頭很重, 腳很輕, 隨時都可能倒在地上. 我堅持著走到我們村小學的地方, 我實在走不動啦, 我想扶著牆根歇一下. 這時候, 我媽媽破口大罵, “死不要臉的, 你想死在這兒嗎?”. 她以為我是在拖延時間, 或是以為我想讓她背著我走. 她在地裏幹活很累啦, 不想背我走. 可她不知道, 我是真的沒力氣走啦.
在我們那兒農村, 罵一個女孩子”不要臉”是極其汙嚕的語言, 何況是自己的親媽媽這樣的破口大罵, 鄰居們一定都聽見啦. 我當時覺得我人格被”罵”地滿地都是, 我真就想立即死在那兒, 沒有尊嚴的活在村裏人麵前真是生不如死!
幾十年來, 我一直在苦想為什麽我的親生媽媽可以無端的打我至殘甚至至死. 我覺得在我們村那兒, 在傳統的中國文化裏, 孩子是可以作為父母的玩偶, 隨便被拿來打罵, 作出氣桶的. 那時我們村打罵孩子的事兒天天都在發生, 村裏的人都把這打罵當成教養孩子的工具, 並美其名曰, 不打不成材, 打斷了腿, 還連著筋.
幾十年來, 我一直羞與啟齒我這童年的酸楚, 甚至與我親密的愛人, 原因在於, 我不能記恨我父母的打罵, 否則就是不孝, 中國的文化是不能接受一個不孝的人的, 雖然它可以接受父母打罵孩子至殘甚至至死. 在一個父為子綱的文化裏, 作為子, 是沒有人格可言的; 在一個沒有人權的國度裏, 最弱小無助的孩子們是多麽地需要她們作為”人”的權利!
我痛恨中國文化! I REALLY HATE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