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服女郎”說起

這是前一段網上看到的一幅照片。當時網民的反應五花八門，有說古典優雅的，有說別具一格的，有說矯情做作的，還有說不倫不類的。不知水墨同人們是什麽看法？

說實話，我看到這幅照片想到的是詩書畫領域的崇古複古泥古的現象。

崇古尊古是中國文化固有的傳統。言必稱孔孟，詩必尊李杜，書必崇二王。這已是千百年來流行風尚。在經曆文革後一二十年短暫的中斷之後，隨著近幾十年中國經濟的發展，國人“華夏古國”自豪感的恢複，這種複古風可以說愈演愈烈。

不錯，我們的確有號稱五千年的文明曆史值得驕傲自豪。可是我們也不該忘記我們的文化中有很多令人汗顏的垃圾糟粕。何況詩書畫這些精神文化必然是隨著物質文化一起發展變化和演進的。唐詩宋詞和魏晉書法都是那個時代的產物，正如莎士比亞，莫紮特和達芬奇都是個時代的產物一樣。西方人也尊崇這些古代先賢。可是僅僅局限在博物館裏或者專業課堂裏。從未聽聞歐美國家提倡用莎士比亞語言寫作，用莫紮特風格作曲，用達芬奇的手法畫畫。可是咱中國人寫字作詩為什麽就一定要言必稱古人呢？何況“古人”是個籠統的概念。別忘了，我們津津樂道的古代先賢都曾經是”現代人”啊！如果他們都一味崇古泥古，還有我們“光輝燦爛”的五千年文化嗎？

繪畫我是外行，所以不論。先說詩詞吧，古典詩詞曲都是那個年代文人士大夫生活的真實反映。所以那時候的詩詞不是“作”出來的，而是隨時隨地隨口吟唱出來的。所以“即興賦詩”是司空見慣的。一來他們從小就使用那樣的語言，所吟所唱都是身邊的瑣事。根本無需挖空心思搜腸刮肚去 “創作”。可是現代人無論從所受教育，使用語言到生活方式，都是唐人宋人相去甚遠。所以用唐人的格律宋人的詞牌去寫詩填詞，其結果可想而知。不是生硬做作，就是無病呻吟；不是晦澀難解就是不知所雲。充其量是徒具形式。這和“漢服女郎”別無二致。

再說書法，古人從小就用毛筆寫字。這跟我們如今用電腦打字一樣。是受教育者必備技能。所謂“書法”在古人主要是實用性的。所以古代沒有我們現在專業的所謂“書法家”。王羲之活著的時候絕不會想到他被後人尊為“書聖”。顏魯公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祭奠侄兒的一紙手稿被後人尊為“天下第二行書”。可是我們如今要想這樣自然表達情感，別說用毛筆，恐怕連鋼筆鍵盤都不給力，隻能用微信了。現代的所謂“書法”已經完全是一種純粹休閑或者藝術活動。它的工具，手法和目的都和古人大不相同。現在市麵上有幾支毛筆是純獸毛？有幾個人還研墨寫字？古人書稿一類捧在手上觀賞的作品和如今掛在廳堂供人遠觀的作品視覺效果完全是兩碼事兒，又豈能用同一標準來衡量？你臨摹古人再像也像不過複印機。何況人家千百年前已經寫成那樣了。我直接欣賞古帖就是啦，幹嘛要看你現代人寫得一樣的或者近似的東西？所以要求我們以王羲之，顏魯公的工具方法和態度去寫字並且寫得和他們相同相似，那無疑是既不現實也不合理的。

總而言之，在詩書畫領域一味崇古泥古其結果在我看來就是這張照片的“漢服女郎”。當然，你可以這麽穿，正如我可以光膀子上街一樣。隻是相互都別取笑對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