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元

2023/2/17

研究生畢業後，工資一個月有800多元人民幣，覺得錢一下子多了很多。

有一年去江蘇北邊一個城市看我的奶奶。奶奶跟叔叔一家住在獨立的小院裏，兩層樓，院子裏有葡萄架子。

早上奶奶帶我去菜市場買早點。城裏除了大菜市場，街邊也有小菜場。回奶奶家的路上要經過街邊地上擺攤的小販們。

有一個戴著棉帽的老頭在擺攤：麵前是一堆蒜頭。

奶奶跟我說：這些都是從山東南下的人，就象當年你的爺爺，他就是從山東來到江蘇投奔奶奶家。

在我記憶裏，隻有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全家福。我在最中間，爺爺抱著，隻有三個月大，後麵是當時還很年輕漂亮的父母，兩邊是很小的兩個哥哥，爺爺過來躲避文革。

如果當年爺爺沒回北方，就這麽在我們家躲著；如果爺爺不那麽相信上級的話，天真地相信正義的存在，組織的信任，以後我們的生活中就會有爺爺的介入。

爺爺永遠定格在我隻有三個月大的時候，再也沒有以後了。

也不知我的奶奶，一個倍受人尊敬的大家閨秀，如何走過人生最艱難的旅程。

賣蔥的老人拿著一塊冷硬的餅子，上麵已經發毛。

蹲了下來，輕輕地把他手裏的餅子拿下，給他換上我和奶奶剛買上的熱乎乎的餅子。

從口袋裏掏出100元人民幣，塞在他的手裏，握著他的手，看著他感激且老淚縱橫的臉，兩人相看無言。

奶奶站在邊上，默默地看著我們。

我的奶奶又一個名字就是大善人，因為她的樂善好施，即使她當年過得也不好。

這一幕伴隨著我的一生，讓我的心靈有所寄托。

不知道如果爺爺還活著，老了是什麽樣子；但當時街上地麵山東過來賣蔥的，就是我的爺爺，當年兵荒馬亂中從山東過來討生活的人。

我的生活中沒有爺爺，這是時代的悲劇；文革給我的家族和家人帶來無限的痛苦和悲哀。

外公一輩子工作，兢兢業業，就愛喝個小酒。他是我生活中活生生的人，我的根。曾經寫過一篇小文，就是寫這個愛吃湯圓的江蘇男人與外婆元宵節的逸事。

在我的生命中，爺爺是唯一缺席的人；文革平反冤假錯案後，他就是墓地的一塊墓碑。

所以，我希望生活在一個人的生命有保障的社會。

個人，家庭，承擔不起社會的動蕩。

就象曆史的車輪，隻能向前；少了一個輪子，心裏如同被挖了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