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車小記

來美多年之久, 終於有一機會回國.隻因自己也算是個念舊之人, 所以回國前就告誡自己要承受得住國內巨大改變的事實. 回國後, 發現整個故城已 “麵目全非”. 處處高樓大廈, 綠化倒是搞了不少. 我雖還想重溫以前的足跡, 隻是故城已不是以前的故城, 也就沒了那份覓舊的心情. 隻感慨世態變化之快. 於是也時時勸慰自己, 改變是好事啊! 改變才顯示出我們祖國的繁榮富強啊! 不用說私家車輛更如雨後春筍般地在湧現. 從進口的到國產的, 從高級的到大眾化的, 一輛輛嶄新出爐, 把整個故城的街道都擠得滿滿的. 親戚家也多半是有車族, 少則一輛, 多則兩輛, 管他用不用得著. 有錢就要擺闊嘛! 這不禁讓我想起六年前的今天, 這私家車還算是稀有物啊! 也不禁讓我想起我們家的第一輛老爺車來. 那時跟隨先生來美, 窮學生一個. 家裏的全部開銷都靠他那微薄的獎學金. 所以剛到之時也不敢想車的事. 每天, 不管刮風下雨, 蹬著個破自行車往返於學校與住所之間. 這倒也罷, 可一到周末看著空空如洗的冰箱就犯愁. 買東西的地方往往離住的地方遠, 米國的公共交通又實在太不發達了. 熱心的朋友倒也不少, 可卻也不願太麻煩人家. 於是最終於決定買輛車, 預算是1000 大洋. 那時可是實足的車盲, 也不是那種善於打聽的人. 所以不知從何入手. 所幸的是那時跟一老外學語言, 得知我們要買車, 就告訴我們有個日本lady 要離開, 所以要賣車. 於是他幫我們打聽, 是1989 的 MAZDA 323, 要價 2000 大洋. 當時覺得2000 大洋有超預算. 可當時認定那老外是好人 (他確實也是好人), 絕不會欺騙咱貧民百姓. 所以也就沒有任何的討價還價, 在不知任何車況的情況下就滿口答應了. 不過, 老外說錢可以慢給, 車呢也還要用上一個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人家lady還沒放假, 車還是要開的嘛! 那就耐心等吧! 這樣過了兩個星期, 老外突然打電話說那lady願意把價格降到1000 大洋. 當時覺得一陣驚訝, 自動降價, 且是大幅度的, 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雷鋒精神也在日本lady上體現了? 對於自動降價一事, 我們還覺得怪不好意思, 於是叫老外傳話, 大意就是說, 無論降不降, 我們照買. 後來也沒見那日本lady有什麽動靜. 一個月後, 終於一手交錢, 一手交貨, 也終於第一次看到了車, 也終於第一次見到了那日本lady. 隻見她看到那錢, 一臉激動的樣子. 我們看到那車, 也是一臉激動的樣子, 雖說那是輛看起來有些掉漆, 實足的一幅久經風霜的樣子. 因為自己不會開, 熱心的老外幫我們開到了家. 買了車, 激動啊! 車盲就是車盲, 車拿到手, 以為從此一勞永逸, 此車會伴一生, 也不知還有修車這一回事. 還特意從Walmart 買了瓶蠟. 好好地給車上了回蠟, 美容美容. 美容之前, 還抬了筒水, 不惜汗流滿麵, 把車裏裏外外擦個幹淨. 然後又迫不及待的給車來幾張明星照. 拍明星照的目的之一當然是要show 給家人看看, 瞧, 我們在米國買車了. 學車開始了, 教車的是先生的同學兼好友. 原本還想他誇誇咱的車, 2000 大洋的車居然自動降到1000大洋, 不是明擺著揀到便宜了嘛! 可是隻見這老兄摸了車開了車後, 就一聲不吭, 臨走前扔下一句話: “改天, 我幫你們開到車行看看.” 於是心頭一緊, 難道大事不妙? 改天拿到車行一看, 果然問題百出. 大則engine, transmission都有問題, 小則 諸如空調不行. 實實在在lemon 車一輛. 不修實在不行, 最後花了1000大洋做了一些實在必要的修理. 當時那個心痛啊! 那可是我們家不吃不喝先生一個月的薪水啊! 當時也真有些埋怨老外, 不是他說這車 good, good 的嗎, 我們如此信賴他, 他卻幫我們買了個檸檬車, 那個氣啊! 後來想想也不能怪他, 因為老美說話一般都比較誇張, 一般他們說OK的, 其實是不OK的. 一般他們說good 的, 其實隻是一般而已. 這是後來跟他們接觸久了才得出的結論. 所以也就不怪那老外了, 畢竟他也是好心. 那老爺車終於在八個月後的某天壽終正寢了. 車沒了, 隻剩下買車1000大洋的收據, 修車1000大洋的收據, 還有那瓶隻用過一次的蠟在腳落裏靜靜立著, 仿佛一個極大的諷刺. 以後的歲月裏陸陸續續買過兩輛二手車, 都物有所值. 終於在五年後的一天, 買上了一輛名不副實的新車, 隻是再也沒有 “ 眩耀” 的資本了, 國人早已見多不怪了. 想當年咱家的檸檬車倒也耀祖揚宗了一回,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