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文立 來源:本站原創 發布時間:2005年04月09日 點擊數: 1480
周南,職業生涯啟航的母港,我感激你,懷念你!對於我,這段珍貴的經曆不是一片雲煙;用不著閉上眼睛,許多的人許多的事,都會穿越久遠的時空而複現在麵前。
70年代初,教育“戰線”像全國各行各業一樣,在人際關係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師生員工都得“天天講,月月講”階級鬥爭和路線鬥爭。周南中學通常晚上都要召開批判聲討會,置於那促氛圍中,大家難免心驚肉跳。但是,一離開不得不出席的會場,摘下強迫自己罩上的憤怒的或懺悔的麵具,廣大教職員工往往露出本來的麵容;這些“老 ”其實是正派,勤勉,誠懇而善良的,同事們和藹的舉止和真誠的微笑使我感到溫暖。他們是一群普通的中國知識分子,有的解放前開始執教,已成為長沙市中學界的名師;有的畢業於湖南師範大學,剛三十出頭,是各學科的教學骨幹;還有一批剛從師專和師訓班分配來的青年同誌,雖然也穿著清一色的藍衣褲,不過更顯得英氣勃發,活潑可愛。就是這隻教職工隊伍,從早到晚在校園裏操勞,隨著單調不悅耳的鈴聲作息,在課堂內外周旋在一群一群的學生之中,默默無聞地奉獻著。
可是,在共和國地教育史上,這是一個打上荒唐標記因而不堪回首地特殊時期,師生們地付出,難以得到相應地回報。舉例說,英文教材充斥著反帝反修的內容以及敬祝萬壽無疆的標語口號,卻沒有常用的詞匯的係統的語法;數學課本裏的計算題,則要與地主資本家剝削貧下中農和工作的內容聯係在一起;早讀時間本可用來熟記數學物理公式,外文單詞或唐詩宋詞,卻必須用來反反複複背語錄和老三篇…..說實話,“廣闊天地”的前景對學生時缺乏吸引力的,但受“讀書無用論”思潮的影響,許多人無心向學,老師家長們苦口婆心的規勸通常也無濟於事。然而,即使在那樣的環境下,還是有學生認真讀書,比如劉小姍、黃定宇、許建元、章異純、敖海、彭春娥、盛百放、李明啟、田鳴、劉衛偉、張遠誌等,其中一些人後來都在自己工作中做出了突出貢獻。
那年月,廣大職工的工資是相當微薄的,子女多的老師往入不敷出。我有時在“頭卡子”碰到幾個同事,見他們提著籃子為買白菜蘿卜那樣省錢而猶豫不決,得算來算去;有的還顧不上斯文,為足不足秤或一毛以內的四舍五入問題與售貨員爭吵幾句。遇到喜事或發工資的幾天,才有三三兩兩的老師欣然相約,摘下袖套子在衣服上撣幾下粉筆灰,而後牽著興奮得活崩亂跳得嫩伢細女一道朝和記粉店輕快地走去;那裏麵粉地味道馳名北正街一帶,特別是油水比較足。。。。。。
在周南的兩年,我向老師們學習了在逆境中怎樣做人,如何去工作,怎樣忠誠於人民的教育事業,如何在艱苦的條件下積極的麵對生活,等待和迎接中華民族美好的明天。可以說,我在周南奠定了自己作為人民教師的職業人生的精神基礎。1973年春,一所高校因援外需要新設法語專業,要調我去任教。寬厚的周南中學沒有責怪我見異思遷,而是開綠燈放行;主管部門起初不同意,多虧市政府的帥履初同誌(周巽宜老師的愛人)向經辦人說明專業人員歸隊符合黨的政策,我才拿到調令前往該校報到,開始了下一段的人生之旅。
在改革開發的春風吹拂下沒,我這艘從母港周南出發“其修遠兮”的小船,為了探索和耕耘,後來又駛向燕園的未名湖、珞珈山下的東湖、異域的萊蒙湖、塞納河、聖勞倫斯河和地中海西岸,而今停泊於珠江畔。在日照月隨的航程、在風晨雨夕的路徑,我又有幸與許多人---黃皮膚的、藍眼睛的---共事,結伴前行。回首往事時,我在一首詩中寫道:“人生乃奔馬,驛站接驛站,旅途多新知,舊雨終難忘。依稀夢相逢,曉風楊柳岸……”是的,周南中學,那裏的老師,那裏的學生,頻頻出現在文立的懷念中。
(本文作者為中山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法國曆史研究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