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緒國

原創長篇武俠小說《歡樂牛逼武俠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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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夢》第二十回、峨眉新墳:再回首恍然如夢,讓愛恨入土(1)

(2015-03-22 20:12:23) 下一個


峨眉山地勢陡峭,風景秀麗,有“秀甲天下”之美譽。比之沿途的風景,隻怕又要美上數倍不止。華軒居士曾感歎道:“天下秀色盡於此,履止其間豈思還。”但濕兒棄馬徒步行來,不知不覺又走得快了。待她想起該慢下來欣賞美景時,已來到半山腰。

中秋節的天氣還有些酷熱。濕兒雖不覺累,但一路行來,仍不免有些口幹舌燥。她的五味指神功雖然能生出五味,讓對手痛苦不堪,卻無法解決自身口渴的問題。這時要能喝上一杯碧潭飄雪該有多好呀!她剛這麽想,一陣山風吹來,送來熟悉的茶香。濕兒精神為之一振,大呼一聲“碧潭飄雪”,立即循著茶香而去。

上到一個平緩的山坡後,濕兒瞧見蒼鬆翠柏間有一座墳墓。墓前擺著幾杯黃綠色的茶水,上麵飄著潔白的茉莉花,正是碧潭飄雪。茶水還冒著熱氣,想來才剛剛擺上不久。原來這是祭奠亡靈的茶水,那我如何能喝?濕兒頓覺興味索然。她正要覓道上山,卻斜眼瞥見了墓碑上的字,恍恍惚惚間,覺得這個墓竟跟自己有莫大關係。

隻見墓碑正中書有“拔胡子大俠華公得來之墓”十一個大字,左側還有兩行落款,“華翹楚永垂不朽,峨眉派倪媚攜門下弟子敬上”。

濕兒先是一愣,拔胡子大俠華得來是誰?隨即便醒悟過來,華得來不正是女扮男裝的自己麽?去年自己在金瓶似的小山與丐幫前任幫主華克之相識,隨即墜入情網。後來回丐幫總舵的途中,在立山寨跟華克之分手之後,因擔心他的安危,心裏便老是默念“華克大哥怎麽還不來呀”。而恰在彼時,夏芸兒突然問起自己的名字,自己便信口瞎謅了一個“華不來”。及至在魏家山後坡親見華克之從立山寨平安回到總舵後,自己便改叫“華得來”。

原來華得來是我,我便是華得來!

我也沒做過什麽功德無量的好事,竟然就已經永垂不朽了?咦,對了。立山聖母曾說,去年中秋,因為我在惡人穀客棧跟結拜大哥,那時還是對手的大胡子燕某某惡鬥,為群雄功力的恢複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群雄終於得以逃脫大胡子的魔掌。這的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也難怪倪姐姐要給我立一塊墓碑,讓我“永垂不朽”。原來倪姐姐至今還不知道我其實並未作古。

濕兒不禁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墳墓來。這墓修得甚是氣派。墓很新,墓上長著不太茂密的青草,青草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這墓想必就是去年中秋節後不久,倪姐姐回到峨眉山後替我修的吧?裏麵自然沒有“華得來”的遺體,它不過是一個衣冠塚罷了。恐怕裏麵連我的衣物也都沒有,甚而至於連衣冠塚都算不上。倪姐姐卻也將它修得如此恢弘大氣。難得她的這份深情厚誼。倪姐姐待我真好!這幾碗香茶,自然也是倪姐姐及其門人獻給我的。那我還客氣啥?濕兒端起茶杯來,一口一杯,將墓前香茶喝了個精光。隨後抹了抹小嘴道:“真香!”

我剛才又想起誰來著?華克之!哎呀,如果不看到這塊墓碑,如果不由此想到當初取名的緣由,我似乎已經把他完全忘記掉了!

濕兒不禁又回憶起跟華克之交往的點點滴滴來。無論是跟他交往時的甜蜜,還是被他毒害拋棄後的傷心難過,都已成為過眼雲煙。一切都已變得那麽遙不可及,甚至開始模糊了。我似乎已將他忘掉,可我為什麽拒絕父親給我介紹新的男人?難道還沒有將他從內心深處完全忘掉麽?莫非我還想等他回心轉意麽?嗯,不管怎麽說,也跟他有過一段共患難的歲月,想要忘掉卻沒那麽容易。等他回心轉意卻是大可不必了。

也不知華克之跟十三妹現在在何處幸福地生活?自從十三妹插足後,他就再也不願來找我。後來雖然迫於壓力,來向我提親,但訂親後我們相處得並不愉快。因為彼此都有了戒心,再也無法互相信任。莊子說,“相濡與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此言得之。既然不能像從前那般恩愛,又何必苦苦維係那段感情呢?還不如彼此分開,各自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可是,我的幸福在哪裏呢?這段情讓我很受傷,讓我疲憊不堪,談得我死去活來的。我累了,不想再愛了。

華不來和華得來這兩個名字都和華克之有關。曾幾何時,他不來,我提心吊膽,老是想“華克大哥怎麽還不來呀”;他來了,我便開心幸福,就像做生意賺了很多銀子一樣劃得來。而今,他已隨十三妹,徹底地離我而去。這兩個名字,從今往後便再也不會用起。華得來的確便是死掉了。自己心中已逐漸將華克之淡忘,因此,他在我的心中也算是死掉了。華得來和華克之一起死去了!何不將華得來和華克之一起“埋葬”呢?將這段往事入土,將我的愛恨深埋地底。從今以後徹底忘掉那段情,去開始新的生活。

一念及此,濕兒伸出食指,在石碑上刻起字來。手指所到之處,石屑紛紛掉落。堅硬的花崗岩石頭,在她的小手下竟然比泥巴還柔軟。濕兒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內力已到了如此境地。片刻功夫,濕兒已在“拔胡子大俠華公得來之墓”的右邊刻下了“丐幫幫主華公克之之墓”十個字。

刻完後,濕兒站在墓碑前打量自己的傑作。呃,不對。倪姐姐刻的是陽文,我用手指刻的卻是陰文。字的風格也相差蠻大。倪姐姐找工匠刻的字遒勁瀟灑,我雖然是女漢子,寫出來的字還是秀氣得緊。這兩列字太不般配!不如我全部抹掉,重新刻一次好了。

濕兒又蹲下身來,小手掌朝墓碑上輕輕抹去。小手過處,所刻的字全部消失不見,整個石碑也都被抹平整了。濕兒略一思索,隨即用右手食指在墓碑正中工工整整刻下“華公克之得來之墓”八個字,“克之”和“得來”並列在“華公”與“之墓”四字之間。

刻完後,濕兒又站起身來,淩空輕輕一掌,掌風過處,將石屑遠遠地帶到山坡下去了。濕兒再次佇立墓碑前,端詳自己所刻的字。雖然比不上啟功、王右軍的書法,但總的來說,還是挺好看的!

看著看著,濕兒對著墓碑怔怔地出起神來。我要是真的安靜地躺在這個屬於自己的墳墓裏該多好呀!不用管有沒有人愛我,也不用擔心愛我的人會離我而去。

濕兒輕輕哼起古時候徐誌摩和羅大佑合作的那首《歌》來:

“當我死去的時候,親愛的,你別為我唱悲傷的歌。
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也無需濃蔭的柏樹。
讓蓋著我的青青的草,淋著雨也沾著露珠。
假如你願意,請記著我。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在悠久的墳墓中迷惘,陽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許,也許我還記得你,我也許把你忘記。  
我再見不到地麵的青蔭,覺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聽不到夜鶯的歌喉,在黑夜裏傾吐悲啼。   
在悠久的墳墓中迷惘,陽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許,也許我還記得你,我也許把你忘記……”

哼著哼著,兩滴清淚悄悄地湧到眼眶裏,最後竟然淚流滿腮。

濕兒在墳前佇立良久,終於止住了淚流。一陣風吹來,吹幹了她臉上的淚痕,也仿佛將往事的影子吹得無影無蹤。濕兒自言自語地道:“我現在是全新的濕兒,而他,是和十三妹捆在一起的華克之,再也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得得得,得得得。”從坡下傳來輕盈而有節奏的馬蹄聲。濕兒一驚,好熟悉的蹄聲!這不是我的那匹乖白馬飄雪嗎?莫非柳姐姐也到峨眉山來了?當日從魏家山去立山寨的途中,我曾提議陪柳姐姐去恒山找菲菲,柳姐姐卻說她中秋節有要事要辦。原來,她口中的要事,便是中秋節奉師命來峨眉山拜見玉簫師太。魔教宣稱中秋節攻打少林寺,卻不知到底要聲東擊西攻打哪個門派?柳姐姐來峨眉山,大概是立山寨和峨眉派互通魔教行動的消息吧。

濕兒本欲下坡迎接,忽然想,柳姐姐喜歡“華得來”,我出現在“華得來”的墓前,有點說不清道不明。要是被柳姐姐誤會了,搞不好會因此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且先躲一躲,待她經過後,我再出來。濕兒輕輕一縱,已躍上了墓旁的一棵大樹。

片刻功夫,一個騎著白馬的綠色身影出現在坡前山道上,窈窕兮如風擺柳,正是柳陌青騎著濕兒送她的那匹乖白馬飄雪。她的手中還提著一個竹籃。出乎濕兒意料的是,柳陌青並未沿著大道繼續向山上前行,而是跳下馬來,牽著馬徑直來到“華得來”的墓前。

柳陌青似乎對這裏異常熟悉,恐怕之前已經來過不止一次了。她鬆開馬韁後,連墓碑也未看上一眼,便將竹籃內的東西一一取出,排在墓前。從左到右分別是兩套嶄新的男子衣衫、一塊煮熟的臘肉,一大堆水果,一壇姚子雪曲,最右邊放了一個空碗,直到將台子擺得滿滿的。

濕兒正在奇怪那個空碗是幹什麽用的時,她藏身的樹忽然晃動起來。濕兒忙低頭一看,卻是飄雪親切地在樹幹上挨挨擦擦。濕兒一驚,難道乖白馬知道我在樹上?她趕緊躍到一丈開外的另一株樹上。以濕兒的輕功,這一躍自然無聲無息,柳陌青也都絲毫不覺有何動靜,但飄雪竟然也跟了過來,又在樹下挨挨擦擦。濕兒怕柳陌青發現自己,便連續換了好幾次,飄雪也都是跟到她新藏身的樹下親熱。無奈之下,濕兒又換了一棵更遠的樹。飄雪終於覺出故主不願現身與它相見,便回到柳陌青身旁流起淚來。

“咦,飄雪,你怎麽哭了?”柳陌青見白馬流淚,先是略微吃了一驚,隨即輕拍馬身,柔聲道:“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為華大俠難過,是吧?他年紀輕輕,就……”

濕兒見飄雪對自己如此情深,而自己卻不便現身跟它相見,甚覺對不住它。在心中默默地道:“我的乖白馬,謝謝你對我這麽好。你不要想我,替我好好陪伴柳姐姐吧。”

柳陌青將飄雪安撫好之後,從竹籃內取出一個裝水的袋子,往那隻空碗裏倒水。那水呈淡黃綠色,光聞香味,濕兒也知,那定然是碧潭飄雪。

柳陌青倒好茶水後,一抬頭,才注意到墓碑已被改動,頓時驚得花容失色,連連後退。慌亂之中沒站穩,又摔了一跤。裝茶水的袋子尚未係上,茶水灑了一地。柳陌青口中不住地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兒善哉兒。阿彌陀佛,善哉兒善哉兒。阿彌陀佛,善哉兒善哉兒。……”沒宣幾句,便坐在地上抱頭抽泣起來,雙肩一聳一聳的,極是痛苦難過。

濕兒暗叫糟糕。心想,有情人死後合葬,在巴蜀地區極為常見。柳姐姐一看墓碑,自然便信以為真。她不知道“華得來”是女扮男裝的我,我將墓碑上的字兒一改,她便以為墓裏埋著兩個相愛的男人!我本想埋葬自己過去的愛恨,沒想到卻給柳姐姐帶來了困擾。這可如何是好?

良久,柳陌青終於抬起頭來。濕兒見她珠淚滿腮,雙眼已紅腫不堪,袖子早已被淚水打濕,像剛從水裏撈起來一樣,心中說不出的愛憐和自責。隻聽柳陌青弱弱地道:“華大俠,即使你喜歡的是男人,陌青的心還是不變,永遠跟你在一起。”她又抽泣了一下,接著說道:“不管你喜歡誰,都不妨礙我喜歡你。”

哭過之後,柳陌青隨即恢複了平時的從容優雅。她盤腿坐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說起話來,宛如華得來就坐在她的對麵一樣。

“華大俠,你離去已經整整一年了。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或許你不記得我,或許你根本就不認識我。去年今日,在惡人穀客棧,我就坐在你的對麵,就是朱菲菲右側那個不起眼的女子。”

“想當初,你在惡人穀客棧是何等的英武?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你了。你這個小弟弟也挺壞的,吃飯的時候總是故意看我,羞得我麵紅耳赤,無地自容。”說到此處,柳陌青的頭逐漸低垂下去,續道:“你分明是個小冤家,小壞蛋。”

過了一陣,柳陌青又抬起頭來,臉上泛著紅暈,續道:“我叫你小壞蛋,是喜歡你,你可別生氣呀!其實,你永遠都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恨隻恨那大胡子,真真是卑鄙無恥,用垂頭喪氣散毒害大家。如果你沒有中毒,他定然不是你的對手。”

濕兒心中暗自得意,原來我當日這般威風呢!其實我根本就沒有中毒,因為服垂頭喪氣散之前我被權長老喂了毒藥,兩種毒藥互相克製,反而就都無毒了。還是大胡子,我的結拜大哥厲害。不過,在柳姐姐眼裏,怎麽都是“華得來”厲害。就跟我當初在金瓶似的小山喜歡上華克之一樣。一旦喜歡上了一個人,便覺得他最厲害,無所不能。

隻聽柳陌青又道:“華大俠,我一定要滅了大胡子,替你報仇。我雖然武功不好,可是我有個好妹妹,她武功天下第一,定然能滅掉大胡子。”

“說起我這個好妹妹,就有點難為情。因為她的名字有些不雅。一個女孩子,偏偏叫什麽‘東方不濕’。雖說她五行缺水,但也不能取這麽個名兒吧?也難為她用這麽個名兒行走江湖,還不被那些不懷好意的江湖粗人笑話死?上次就聽正色和尚和北二俗在一起對她的名字說三道四。不過,她的武功也真是高強,被江湖英雄尊為‘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當然,如果你還在世的話,‘天下無敵’這個頭銜,肯定非你莫屬。我的好妹妹隻能屈居第二。不過,隻怕她也差不了你多少。”

濕兒聞言又好氣又好笑。難道我現在的武功還比不過沒練筷子神功的時候麽?柳姐姐說得我太也不堪。以前也沒覺得我這名字有何不雅,從小就被叫習慣了。現在聽柳姐姐這麽一說,才覺得的確如此。此外,我爹叫東方不紅,我叫東方不濕,看名字真像是兄妹。不如我自己改一個名字得了。改個什麽名字好呢?我爹爹這一邊輩份太亂,怎麽取名字都麻煩,不如跟著媽媽姓好了。弟弟叫驕陽,我就叫美夕。對,我現在是天下無敵的西門美夕大俠!正色和尚和北二俗這三個壞蛋,哼,加在一起正好是三俗。哪天遇到你們,本大俠就好好地反一次三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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