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青山之間斜倚的落日,燃燒得正旺。巨大的融球,用滿懷期望的熱量,溫暖著整個大地。原野和池塘以及池塘邊的棕櫚樹,田舍都在落日光彩籠罩下安詳地等待一天的閉幕。這時,我的大腦裏突然閃現出一句詞
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此時此刻,斜倚著青山的落日,對眼前的景象會怎麽想?屑於情與貌,略相似嗎?或是滿懷慈悲,麵向萬千即將閉幕的人間悲喜劇充滿悲憫呢?作為閉落一天戲劇的使者。降下大幕的瞬間,是否也是滿懷感慨呢?
麵對夕陽時,我的內心一片茫然。
那時,每天晚飯後,我都會沿著廠區外鄉下的田埂散步,同時整理一下當天的思想。抒發的感想,隨季節和心情而不斷改變。春天,想起寒凝大地發春華。秋天,回味著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雖然閉塞在漢中遙遠的盆地,雖然遠離人類文明。但全興在宣傳科,經常給我們提供新書。劉科的父親在中科院,他能從院裏成批購買內部發行的新書。新書內容廣泛,有社科類,曆史類和文學類等。見麵時,大家討論狄德羅,雨果以及俄羅斯文學新秀的最新短篇小說。對我們最具震撼的一本書是【白帆船】。在社會主義老大哥的國度裏,居然有著充滿小資和人性的好書。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生】以及【人。歲月,生活】這些書,是我們感觸良多,討論最深。當時。我們還不知道北京活躍著一群後來讓我著迷的新詩人。國外更有著許多後來讓我們夢魂縈繞的各種文學藝術新流派。電影院有許多讓我們震撼得瞠目結舌的新影片。在我們自己努力豐富起來的小社會中,我們盡量經營著各種思想的盛宴。
每天傍晚,晚飯之後,為消化食堂供應的白水煮海帶,水熬洋白菜的乏味夥食,我們孤獨地漫步在田野小徑,鄉下田埂上時,用大腦烹調思想的盛宴。隻有這樣,自己才能活得充實,活得有味道,活得有意義。
小支,海星他們也有這個習慣,隻是,大家都孤獨地偶偶獨行,路上偶遇,點頭為禮,繼續各自行路。小支不斷有章章節節的新作品寫出來。海星在日記本裏寫滿了各種思想的雄文。全興把他的思想和閱讀藏在大腦深處,在一定的時候,跟大家交流。直到幾年以後,我們才發現,我們閱讀的內容,更多的是用來作為談資。隻有全興,最善於把閱讀的內容徹底消化,變為自己的新思想,以及下一步的新計劃。
一天晚飯後,全興又來陪我散步。
我習慣了一個人孤獨漫步。這樣有助於我的思索。但我能夠接受全興。跟他一起散步,我們可以探討很多新內容。何況,那時,全興正沉迷狄德羅。與我沉醉的司湯達的【紅與黑】和雨果的【九三年】正好能聊到一塊兒。但那晚全興的話題,卻是改變我和我們這群哥們兒命運的重大課題。
全興認為,與其這麽沉悶地生活,這麽枯燥地過日子,我們會慢慢墮落,漸漸消沉。失去年輕人的活力,喪失思想的彈性。我們應該振奮,我們應該突破沉悶,應該有所作為。
俄羅斯的列寧曾經說過,給我100個人,我能把俄國翻一個個兒。
給我10個人,我能把這間山溝裏寂寞的工廠攪翻了天。但這10個人必須成熟,可靠,在必要的時候,甚至能跟我一塊兒絕食到死。
什麽,絕食?發生什麽事了?有什麽大事值得我們犧牲年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