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乖的彈奏竟然被新認識的大院朋友賞識,熱烈程度出乎意料。要知道,在文革臨近以及剛剛開始的時候,居住在大院的幹部子弟首先把矛頭對準的,不是走資本主義的當權派,不是地富反壞右,不是曆史或現行反革命,而是居住在他們身邊,多年來矛盾早已累積的如山仇深似海的胡同孩子。平時總是惹是生非的胡同串子是大院子弟對胡同孩子最普通的稱呼。這個稱呼充滿蔑視,侮辱甚至仇恨。
如果不是碰巧跟歐陽北上分在同一個村子,如果不是歐陽北上突發善心接受了吉他乖,如果不是歐陽北上太喜歡音樂了,從此迷上了他的吉他,如果不是這些大院的孩子以及剛剛加入進來的空軍大院的孩子們都喜歡吉他喜歡外國歌曲,吉他乖毫無疑問不會有任何機會進入大院進入這些幹部子弟的家,象模象樣地登堂入室,坐在這裏給大家彈奏吉他。
想明白這個關係,演出過程中的吉他乖始終一聲不吭低頭彈奏認真唱歌,但此時他的內心早已洶湧澎湃了。這種幹部子弟聚集的大院,聽眾的文化修養高,欣賞水平也很不一般,得到他們的誇獎和讚賞,說明吉他的演奏確實已經出神入化了,當年姨媽媽在他身上下的苦功,加上自己對音樂的如醉如癡,終於結出豐碩的果實。
想到這裏,吉他乖心裏就無法平靜。
吉他乖的家,在兩個媽媽沒有被趕到鄉下去以前,家裏的炕上總是坐著兩個老太太,她們都是吉他乖的親媽。雖然生活清貧,但吉他乖的兩個媽媽和睦相處,親昵友愛,對待吉他乖親切關愛。但這種特殊家庭就象社會中的怪胎,她們無數次遭到胡同裏大人和孩子們毫不留情的竊語和恥笑。但是,吉他乖卻感到很幸福,這是他悲慘童年生活中唯一的一道暖色陽光。
他從來不知道兩個媽媽裏哪個是他的親媽。
但這沒有關係,因為,兩個媽媽都待他如同己生。吉他乖覺得幸福,因為,有誰能象他一樣同時得到兩個媽媽的關愛呢?
從未謀麵的爹好像把吉他乖的豔福早早剝奪了,因為他生前娶了兩房太太,一個大太太和一個姨太太。兩個女人居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也共同撫養這唯一的孩子。生活的艱辛,使兩個本來就情同姐妹的女人更加親近,她們與小乖子一起相依為命,如膠似漆。兩個女人對吉他乖投入了相等的愛,他從小就分辨不出哪個是姨母哪個是哺乳他的親生母親。雖然,在學校填表時,他隻能在母親一欄填上大太太的名字。但這不說明什麽,大太太象親生母親,姨媽媽對他也投入了同等的愛意與嗬護,他與兩個媽媽都親如母子。
大太太出身豪門,從小嬌慣,但寫著一手好字。姨太太的家庭雖然普通,但也是書香門第,小家碧玉。姨媽媽在自己的家庭裏,從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尤其彈得一手好鋼琴,在街坊鄰居中頗有名氣。身為中將的丈夫在上海租界舉辦的一場音樂會上聽到了精彩的鋼琴曲彈奏,立刻情不自禁對彈琴女子瘋狂追求。雖然家裏已經有了大太太,但當時的軍閥三妻四妾非常平常,所以,中將最後把鋼琴女子娶回家,以姨太太身份共同生活。
大太太雖然出身名門,但為人賢惠謙讓,與彈鋼琴的姨太太相處融洽。
兩個女人在丈夫去世後,一改過去闊小姐洋太太的習慣,粗衣簡食,齊心協力,共同撫育丈夫的遺孤。虧得兩人都有一手說得過去的女紅手藝,縫補拆洗,維持生計。更幸運的是,這個在貧困中長大的孩子,從小對音樂情有獨踵,而且很有靈感。兩個女人節衣縮食,積攢幾年時光,給他買了一台當時非常時髦的手風琴,姨太太親自充當啟蒙老師。少年吉他乖無論長相還是學習都不出眾,但就是對手風琴愛不釋手。姨太太教得盡心盡力,吉他乖學得如醉如癡,幾年下來,吉他乖的手風琴彈奏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漸漸在遠近闖出一些名氣。上初中時,鄰居一個大哥從新疆勞改回來了,他身上攜帶著一隻吉他。在胡同裏,小乖子第一次聽到吉他這種神奇的樂器,一下子就象中了魔障一樣對吉他著了迷。從此,小乖子跟屁蟲一樣成天跟在大哥身後,無限崇拜地糾纏著人家。最後,大哥被他感動,不但沒嫌棄他,反而開始教授他彈奏吉他。吉他乖有深厚的音樂功底,加上對吉他著魔,加上還有一個天生沙啞的歌喉,正好適合吟唱吉他歌曲,他學習吉他刻苦用功,進步神速。直到有一天,大哥對他說,我的本事沒法再教你了,算你出師了吧。當天晚上,大哥召集了一夥玩吉他的朋友,專門讓小乖子彈奏幾曲。彈奏完畢,贏得一片掌聲。如果不是警察聞訊趕來,驅散了這群非法聚集的狐朋狗友,現場的氣氛,簡直就象幾十年後出現的搖滾音樂會。吉他乖一曲成名,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兩個窮困的女人看著吉他乖的成績欣喜若狂,這是她們暗淡生活中突然出現的耀眼光輝。兩個女人從此更加節衣縮食積攢錢財,幾個月後,竟然給吉他乖買了一隻嶄新的吉他,算是那年吉他乖生日的一個出人意外的驚喜禮物。由於吉他彈奏出神入化,小乖子遠近聞名,胡同裏的孩子們索性把他的小名發展了一下,稱呼他為吉他乖。他的真名,反倒被人忘記得幹幹淨淨。
吉他乖得到兩個女人的真心嗬護,就象是泡在蜜罐子一樣。即使生活異常艱辛,即使吃不上穿不上生活如同叫花子他也心滿意足。從上小學開始,每天放學吉他乖都要提一隻破網兜,在路過的垃圾箱裏撿拾菜幫菜葉。回家後,大媽和姨媽會把撿來的菜葉用水洗淨,清炒出來作為全家的菜肴。吉他乖上小學四年級那年,全國陷入長達三年的饑饉,垃圾箱裏連菜幫菜葉都揀不到了。但那幾年,沒有這些垃圾食品的補貼,兩個女人每天依然能夠做出飯菜來,吉他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幾晚吉他乖聽到隔壁兩個媽媽的屋裏傳出來幹草的沙沙聲,吉他乖才模模糊糊想到他家裏可能埋藏著什麽寶貝。幹草的沙沙聲出自兩個媽媽睡覺的厚床墊。那個年代沒有彈簧床,兩個太太隻能在棕床上鋪上厚厚的幹草墊。半夜幹草聲,是由於兩位太太用手在幹草的墊子裏摸索什麽。幾年以後,文革開始,兩個媽媽被強製遣送到父親籍貫的河北鄉下。臨分別時,吉他乖才從姨媽嘴裏聽到了真相。原來,父親去世前,兩個太太將少量金首飾埋藏在地下,後來又轉移到塞滿幹草的床墊裏,在困難時期取出賣掉,換回錢來幫襯困難的日子。也多虧了這些幸存的零星金首飾,吉他乖一家才安然度過三年饑饉的艱難歲月。
特殊的生存環境,日子的艱辛,求生的本能,造就了吉他乖特殊的性格。他既熱情又冷漠,既孤傲又自卑,既高貴又低賤。
由於從小沒有父親,生活在一個怪異的存在兩個母親的家庭裏,吉他乖過早成熟了。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他就暗戀上了鄰居的小女生,就是住在隔壁的小軸子。每天夜裏,他都躺在床上想象與小軸子相愛的過程,想得具體細致,如同真實發生。從那時開始直到插隊離開,他在夢中與小軸子從拉手到親吻,從親吻到做愛,隨著年齡的增長按階段發展。升到六年級時,他已經朦朦懂懂想到將來跟小軸子牽手人生,心目中把小軸子當作自己的老婆。雖然硬實的木板床疙得他的屁股生疼,但想到小軸子他就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上初中那年,小乖子忽然開竅了,原因是他偶然翻閱的一本青少年健康手冊,手冊象啟蒙一樣讓他知道了男女之間那點兒事。就在當天晚上,身體裏忽然有一股灼熱的液體奔瀉而出,無法自製,小乖子驚慌失措,但又覺得享受無比。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了,小冊子裏對這種現象早有交代,那是身體成熟的標誌,也是愛情資格的體現。小乖子很快學會把遺精轉為手淫,用手淫來充實想象中與小軸子做愛的全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