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
(2004-11-13 17:49:28)
下一個
約翰是丈夫小時4個死黨之一,後來,各自上學,就業,結婚,離婚,搬家,不管走多遠,總保持聯係,現在,約翰住在離我們有2個多小時車程的一個城市。
認識他,電話先於真人。他時不時地有電話過來,有時三更半夜,電話鈴聲將睡夢中的我們驚醒。電話裏,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有時排解鬱悶,有時分享快樂,有時報告行蹤。 多數是他一個人自顧自地說,丈夫時不時地哼一聲,接兩句茬,表示還在聽。估計,他打電話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有個地方的說話---因他已離婚,孩子不在身邊,並不在乎人家是不是回話。一般,電話沒有一個小時是放不下的。後來,他抱怨電話費每月要好幾百,開銷太大,不能老打電話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電話次數一點沒少,受電話費的限製, 隻好長話短說了。
後來,我們路過那裏,事先打電話告訴他,順便看看他。他開門見到我們,很高興。他中等個,體型適中,麵色很好,長得很端正,濃眉大眼的,說不上英俊,但也很招人看的。他很愛說,這點我早從電話裏就領教了,從我們進門開始,直到我們離開,他的嘴就沒停過。
他熱心地向我們展示他的收藏品:各種刀具,從東方到西方的,一大罐硬幣,我試了試,罐子沉的根本搬不動。最讓我開眼界的是各種各樣的槍和子彈,長短都有,蘇美不吝,專門有一間屋子放那些寶貝。我說,這些槍足夠裝備一個武裝排了。他聽後,得意地笑了。他的廚房中,還有幾樣東方食品和炊具,泰國大米,中式炒鍋等,還一個勁地向我推薦那種米好吃,到哪裏去買。出於禮貌,我表示回去後一定試試。 臨出門,他囑咐,如果以後再路過,一定要看看他。
他也來過我家,因為他有糖尿病,要及時吃東西,吃藥,沒能等到我一起吃飯,丈夫已經帶他到飯館吃過了,我沒機會向他炫耀我的烹調技術。飯後,丈夫拿出攝像機給他到屋外錄像,也算留一個到此一遊的紀念。
那天,天氣較冷,丈夫上身隻穿了一件汗衫。我抓件外衣跟出去,讓丈夫穿上,以防感冒。沒想到這個不經心的舉動,真給女人爭光。後來,丈夫和我說,約翰看見後非常感動,覺得丈夫好幸福,有個關心他的妻子,感動的他後來老纏著我們給他介紹女朋友。 可能他的一生,除了母親,他的前妻們都沒有對他這樣好過。
他曾結婚兩次,離婚後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但都沒有認真到要再婚的程度。由於單身,孩子不在身邊,閑暇時間較多,每年休假前,都來電話,約丈夫去狩獵,打鹿等,因為他有許可證, 我們可以借他的光。 打獵這事,我婆婆生前堅決反對,講不安全,不願意丈夫 去,丈夫也就婉言謝絕他的好意。 不過,他行前總來電話辭行,打鹿回來,也來電話報告收獲,都打了些什麽東西。不過,好像他主要是為了消遣而不是為了解饞,從未聽說他將獵物帶回來加工吃了。
幾年前,他哥哥去世,遺囑中將自己的房子留給了他。約翰搬進新居後,邀請包括丈夫在內的 3個童年時代的死黨聚會。除丈夫外的那兩個死黨,住的不遠也不近。但這末多年,忙於生計,隻電話聯係,從未全體相聚過。30多年後,終於找機會又聚到一起。
那天見麵,相視大笑不已:過去骨瘦零丁的少年,除一個人外,全變成大腹便便的壯漢。這些人中,兩個人結婚,一個人離婚,一個人終身未婚。其中結婚的一個,妻子不願意同來,丈夫講,我們30多年未聚齊過,你不去,我自己去。我給他們4人拍了照片,作為30多年後相聚的留念。
約翰哥哥的房子,現在是他的房子,是一棟漂亮的三層臨街小樓,地上兩層,一層是地下室。有個後花園,可能主人身體不好,隻有草坪,沒有多少花卉。進門的一層是客廳,書房,廚房,飯廳等,地下室是儲藏室,洗衣房,樓上是臥室,客房, 藏物室等。
我們去後,約翰先領著大家參觀了房子,然後到飯廳喝了點餐前開胃的東西,開始吃飯。飯是由其中那個號稱廚師,終身未婚的人掌勺的,據說還是正經有名的菜式, 不過,我不愛吃西餐,說不出好壞,丈夫倒是讚不絕口,講非常好吃,本想回家後試著做,但菜譜早就忘了。飯後,幾個死黨就開始憶苦思甜,回憶過去各自的經曆。說了些什麽,我隻聽得雲裏霧裏的不太明白。
談著談著,不由得轉到約翰哥哥的過世上了。在客廳的壁爐上,看到兩張狗的照片,問起來,才知道,它們是他哥哥生前的陪伴和去世時最後的目擊者。到書房後,約翰坐在沙發上,觸景生情地講,他哥哥就是在這個沙發上心髒病發作去世的。因晚上沒有其他的人在,隻有那兩條狗陪著他。第二天早上,其前妻無意中路過,發現他哥哥已經氣絕,半躺在沙發和地毯上,兩條狗圍著主人不停地嗚咽。後來,其前妻自作主張將狗給火化了,要陪葬在她哥哥的墓裏。約翰全家人都非常憤怒,約翰稱她為母狗,講那末好的兩條狗,就給火化了,也太殘忍了。再者說了,狗葬在那裏,她無權決定,因為她已不是這家的人了。
我們到樓上看了看,在樓上臨街的客廳裏,約翰講起,他哥哥去世的那些天中,有一個多月,他睡不著覺,就坐在這裏看街景,一看一晚上。我試著坐下來,朝窗外望去, 樓下的街景和遠處的城市夜景,曆曆在目。可以想象,多少個日子,孤獨的約翰就坐在這裏,看著人家的萬家燈火,該有多傷心。想到這裏,我也原諒了他半夜三更地打電話的舉動。他的臥室門外,站著一個同真人一樣大小的鐵製武士,拿著矛。我路過時,猛不丁地被驚了一下。我講,這要是半夜起來上廁所,還不是給嚇破膽了,約翰聽後,不以為意地笑笑。
離去前,約翰帶我們到一樓的客廳聽音樂,因為他們幾個人都是音樂迷,年輕時,為了參加喜歡的音樂會,可以行路幾百裏,不吃不睡。那裏有一套最新的家庭影院設備,4個一人多高的音箱擺在屋角,他放了首音樂,曲名沒記住,但在立體聲的音質中,有些憂傷的味道,很震撼人的心弦。我們幾個人,坐在沙發上,地毯上,丈夫緊靠著我, 靜靜地聽著,誰也不說話。多年的友誼和理解,似乎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