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沒有人和我一樣，一晚大睡醒來，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隻覺渾身沉甸甸的，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攢足，隻想繼續賴在床上修生養息……這一賴，又把早晨的時光都賴過去了。等好不容易爬起床來，活計沒幹一會又開始犯困了，爹親娘親不如床親，很明顯，睡這一場大覺根本管不了一天的……
運動手表真是個好東西，它把我睡眠質量差這個問題變成了直觀的“身體能量曲線”呈現出來。睡眠質量高的人很容易就能一晚上把身體能量充到100%，可對我來說，那條曲線總是上升乏力，一晚下來，充到30%——50%是很常見的，最嚇人的記錄是：因為運動過量體能暴降到5%，睡了一晚還是5%，且連續幾天都穩定在5%上紋絲不動。是不是我快不行了？要麽來個痛快的把電量清零關機算鳥……
不要和睡得好的人討論失眠或者睡不好這類事件，根本就是雞同鴨講，他們對你既不同情，也不理解，他們以為世界上的人都像他們一樣幸福，頭沾枕頭十分鍾內就能入睡，他們不知道自己生來就是人生贏家，過著比睡不好的人幸福得多的日子。
我雖然睡不好覺，但卻硬和一幫年齡相仿的姐妹們混在一起，每周打三場羽毛球，每次二三小時。這幫姐妹絕大部分都是睡眠高手，個個擁有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超強體能，和三四十歲的青年人相比毫不遜色。我混在其中打上半程就開始掉鏈子了，姐妹們對我的忠告是：
你運動累了晚上就能睡好了；
你睡不好就是想太多，少想點就能睡好了；
你晚上別喝茶和咖啡，就能睡好了；
等等。
可惜，這些話和尼姑教你怎樣生孩子，旱鴨子教你如何遊泳一樣——沒有參考價值！如果睡眠障礙那麽容易對付，那世間還用建立專門的睡眠研究機構嗎？知道全世界失眠藥的銷量有多驚人嗎？
我認為，在人類的分類上可以按人種分成黑白黃紅，也可以按睡眠能力分為優等生和劣等生兩個類別，他們在時間、效率、健康、情緒，甚至生活方式上都非常不同，隻是彼此都不了解對方罷了。就像肌肉發達、能跑能跳、擅長打架鬥毆的“袋鼠”，和整天犯困，每天清醒時間隻有兩小時的“樹熊”一樣，它倆誰能明了對方的日子是怎麽過的！
毫無疑問，我屬於睡眠劣等生，入睡困難加上睡眠質量差，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如果僅僅應付日常生活也就罷了，要和那幫打羽毛球的睡眠優等生混在一起，就顯得非常吃力。我一直在尋找改變現狀的方法，看中西醫，拍片驗血，可什麽毛病也發現，繼續吃補品、增加補充劑，但情況時好時壞，球場上依然留下我東倒西歪的不和諧身影……
睡眠劣等生包含了兩個問題，一是難以入睡，二是睡眠質量差。我不敢討論入睡困難這個高深的問題，因為睡眠和夢境永遠是那麽的神秘莫測，即使專家也很難有量化的研究，這裏就寫寫即使能入睡，卻依然睡不好的問題吧。
我多年前就聽說過睡眠窒息症了，據說有此毛病的人會把呼嚕打得氣勢磅礴，然後，好像突然被噎住一樣無聲無息，再然後，又像溺水被救的人一樣猛烈喘氣，繼續氣勢磅礴地猛打呼嚕。如是者一夜裏循環反複，可能中途醒來多次卻渾然不知原因，也可能一覺睡到天亮，但體能沒增加多少，睡眠時的血氧含量也多次跌到及格線下。
急病亂投醫，我最後還是決定要做一個睡眠窒息的測試。因為在公立醫院要排隊很久，家庭醫生讓我先到藥房做一個居家的檢測。
某個下午，我按要求穿上睡衣，走進某個大商場裏的某個指定藥房，等走出來時，我已經變成像粽子一樣、渾身被儀表探頭和電線纏滿的怪物。可惜，因為夾在手指上的血氧儀太鬆，這次的居家檢測以失敗告終，白白害我以一副怪相在商場裏遊行一圈。
澳洲的公費醫療果然要排隊很久，我足足等了一年半，才輪到在醫院裏與睡眠醫生麵診，又排期五個月才輪到在醫院進行睡眠窒息測試（如果自費檢測就不用浪費那麽多時間了）。
睡眠實驗室一晚上安排兩個醫師六個病人做檢測，每人一個套房。醫師花了近一小時才把我武裝完畢。我本就是個睡眠劣等生，在五花大綁的情況下還能入睡嗎？因為對藥品抗拒，我從不吃安眠藥，此時此刻，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第二天早晨五點四十五分，我準時被醫師叫醒，他告訴我：你整整睡了五個小時，數據已全部收錄，放心吧。
我滿心輕鬆地走出實驗室，八月份的悉尼還在冬天，天還沒亮，醫院裏隻有三三兩兩上班的人在急急地走著，空氣清新而帶著寒意。我一路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對一個賴床不起的慣犯來說，有多久沒見過這麽清澈的黎明了？
五周後我終於拿到了測試結果。醫生說，如果睡眠中每小時窒息的次數少於五次，那就屬於正常，但我竟達到37次之多！醫生又說，我晚上始終保持仰臥的姿勢一動不動，所以很難判斷我到底有多嚴重（側臥時不容易發生窒息），但是，有睡眠窒息的毛病是肯定的了。
說真的，聽到這樣的判決，我不但沒有難過，反而從心裏湧出一股找到組織的輕鬆感——原來我是睡眠窒息症的一員啊，困擾我多少年的難題終於有解了！隻要戴上呼吸機，我也可以變成一隻精神的袋鼠了！打球的姐妹們，你們不用再討論我是有心理問題、還是太嬌氣，我有希望能跟上你們的節奏了！
醫生並沒有忽視我入睡困難的問題，除了講解“睡眠衛生”外，還給我開了褪黑素。據說這種激素不會讓人上癮，對身體也無害處。我拿了藥，吃了幾次，有時有用有時無效。我已把藥扔到一邊了，除非需要調時差，我不會讓藥品參與進睡眠中來的。
在幾年前我曾胡亂買過一部呼吸機，但戴上麵罩以後睡不著，就將它束之高閣了。不知為什麽這次確診後，我戴上它卻安然入睡，第二天醒來感覺精神得不得了，一看手表，血氧含量全晚都在90%以上，體能曲線一箭衝天。人睡好了，腦子特別靈活，心情也特別明媚，天是藍的，雲是白的，陽光耀眼，鳥兒歌唱，狀態都到這了，誰還會賴床不起呢！
使用呼吸機後，雖然不是每晚的睡眠都令人滿意，但總體來說精神狀態改善了很多，一晚上的安眠基本可以支持一整天的活動了；在球場上累歸累，但那種難以形容的被抽幹了的感覺一去不複返；戴麵罩的不舒適感也逐步消散，隻感覺自己躲進了一隻會呼吸的保護罩中……
整天犯困的樹熊們，這篇小文就是為你們寫的，如果你也被低質量的睡眠困擾而不明所以，是否該考慮做一個睡眠窒息測試了？真希望你們都能變成一隻厲害的袋鼠，心髒發達，腦筋靈活，打起架來掄完拳再飛踹，那是多麽健康強悍的鼠生！雖然樹熊和袋鼠在野生狀態下都活10-12年，但樹熊整天迷迷糊糊的，每天要花二十多個小時來睡覺，真把熊生都給浪費完了，多可惜啊！
（注：所有圖片均來自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