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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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給遠方的你聽

(2014-09-15 11:35:49) 下一個




  這是一篇寫在2002年的紀實小小說,現在拿出來重新分享。過了這些年,大家都長大了,我也從北京搬到了西雅圖,當再看這個愛情故事的時候,倒是別有一種滋味。


講給遠方的你聽 越洋電話穿起的紐約和山東


意外的,我成了一個“網絡作家”,當然這是我自封的。因為我在網上發表了一篇遊記《我的香格裏拉之旅》,於是有一些朋友發來了電子郵件。其中有一個叫“山林”的來自紐約的朋友,給我講述了一個他自己的故事,但是他說他從小就不喜歡語文,也不喜歡寫作文,於是我就自告奮勇將他的故事記錄下來,充當他的“代言人”。

雖然我在文章中經常使用“聽”和“說”這些字眼,但其實在我們開始交流的一段時間裏,我並沒有聽過他的聲音,我們的溝通都是在網上。奇妙的網絡世界!


山林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他多次提及他曾經沉迷於賭博,而且還輸了不少錢,甚至有一年,他已經把賭博作為他的工作了!他的朋友們對此非常擔心,怕他從此不可救藥。而賭博對於我來說,隻是可以偶爾消遣之,凡沉迷於此道者或是腰纏萬貫,或是無所事事,但山林哪種都不是,那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我心中充滿了疑問。




“山林”

  他39歲,應該不算是一個毛頭小夥子,而是一個非常成熟的男人了。1993年留學來到加拿大,97年加入加拿大籍,3年前來到紐約,在一家大公司工作,拿著不低的薪水,在別人眼裏算是那種標準的中產階級---受過良好的教育,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溫文爾雅,身體開始發福…

他出生在山東沂蒙山區的一個農民家庭,有一個雙胞胎的弟弟和兩個妹妹,“我的家人現在還生活在山東,隻有我一個人在國外。我弟弟身高1米78,比我還高呢。”弟弟永遠是山林的驕傲。


1979年從高中畢業的當年,山林就進了濟南的一家技校學習。2年以後,他從技校畢業,回到家鄉沂蒙山的一家肉類食品包裝公司工作,在這裏,山林遇到了他後來的妻子。也許是年少懵懂,也許是家裏撮合,總之陰差陽錯地,兩個少年走到了一起。


山林不但工作表現出色,人也非常好學。83年,山林從2000多考生中經過層層選拔考試,以第三的成績,獲得了去濟南讀大專的機會。在學校裏山林又認識了“小莉”---他一直到現在還念念不忘的,被他稱為下輩子的“未婚妻”的一個女孩子。



  在大學,山林暗戀小莉

  “小莉比我大一歲,身高1米70,在學校裏是400米跑步的冠軍,我是100米冠軍。我們經常一起參加訓練,所以接觸的機會比較多。不知不覺地,我覺得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她。她那時是學校的校花,有好多男孩子給她寫信,靦腆的我選擇了沉默…”


3年的大學生活即將結束之時,山林找到了小莉,向她要一張相片。她眨著眼睛笑著問:“你要我的相片幹什麽?山林回答:“留作紀念,看看唄。”“現在我真後悔當時不夠勇敢,沒有向她說出那句話。”這就象大家常說的“曾經有一段愛情擺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

和小莉相處的3年很快就過去了,86年,山林又回到了那家肉食品包裝公司,又回到了原來女朋友的身邊。也許是山林的父母急於想做爺爺奶奶吧,總之珍藏著小莉的照片,山林和以前的女友結婚了,山林說這是為了完成父母的任務。


幾個月以後,山林從肉食品包裝公司辭職到了國家機關工作,因為在這裏工作比較清閑,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學習,那時他已經抱定了一個想法就是要繼續考研。


結婚的第二年,山林的大女兒出生了。

88年,山林到膠東出差,小莉畢業後就分配在那裏。他們一起吃午飯,小莉非常高興。山林告訴她自己正在考研究生,今年沒考上,但是明年一定行的。


果然,第二年山林如願地進入了北京一所著名大學攻讀經濟學碩士。

89年,山東的小莉收到了一封來自北京的很長很長的信。而且從那時開始,她每年都會收到一封從北京寄來的賀年卡。但是直到92年山林快畢業的時候,她才終於回了一封信,這封信山林到現在還保存著。

從讀研究生開始,山林就為出國做準備。他每天花大量時間學習英語,91年考TOEFL,92年考GRE。山林的宿舍裏堆滿了英語書,以至於他的同學們都和他開玩笑,說他是英語專業的。93年山林終於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到蒙特利爾繼續攻讀經濟學博士學位。不久以後,他的妻子和大女兒也來到了加拿大。



  “婚姻和愛情有時是兩碼事”

  山林毫不懷疑他的婚姻是個錯誤,沒有一點愛情,甚至從剛剛結婚的時候就是這樣。

“沒結婚的時候我們就總是吵架,結婚後我們一吵架,她就說要和我離婚。本以為女兒出生後會有所好轉,結果我錯了。當我到北京讀書的時候,她和她的家人都認為我們的婚姻沒救了。後來我去了加拿大,她又對別人說,我會拋棄她。


“開始在蒙特利爾讀書的時候的一段時間裏,我和我的教授合作得很不愉快,我們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回到家,和妻子也經常爭吵。我的精神壓力太大了,我感到非常孤獨,甚至想到了自殺!後來我選擇了逃避,於是經常出入於賭場”。

要麽忍受,要麽反抗,要麽崩潰。

“和妻子在一起,總是無休止地爭吵,她總是要和我離婚。我告訴我的朋友,她提起離婚一萬次,最後我終於成全她了。”


“婚姻和愛情有時是兩碼事!”

山林是不是真的想和他的妻子離婚呢?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十幾年的婚姻是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放棄的?任何一個婚姻的解體是不是都有雙方的責任呢?


上帝讓我們做一些事情,但卻吝惜告訴我們原因。

往事總是難忘,麵對總是痛苦,每一段往事都像一顆針,刺痛著山林。離婚的理由有一萬條,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山林最終選擇離婚與小莉有關。




  山林的離婚與小莉

  從山林到加拿大開始,就一直沒有間斷和小莉的聯係,經常給她打電話。山林通過這種方式在精神上得以慰籍。每次和妻子吵架後,山林就會想到給小莉打電話;每次打完電話被妻子發現,就又成為了山林與妻子爭吵的內容之一。


就這樣,山林夫婦在爭吵中在又度過了6年。

“99年我離婚了,還從蒙特利爾搬到了紐約。我每天拚命工作,甚至兩年沒有買電視,現在的電視還是今年6月才買的,因為我想看世界杯足球賽。我隻能從無休止的工作和打電話中得到片刻的樂趣。我非常理解盧剛博士…我放棄了婚姻,孑然一身…

“現在終於沒有人和我吵架了,生活變得簡單多了,也安靜多了…


2000年山林回國了,這是他出國之後第一次回來。山林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小莉,這時的她也早已結婚了,並且有了一個聰明的兒子。或許是因為多年不幸福的婚姻,或許是這個實實在在站在麵前的小莉又喚起了山林塵封的記憶,總之這次見麵後一發不可收拾,一回到加拿大,山林就開始更加頻繁地給小莉打電話。


“我幾乎每天給小莉打電話,有一天我們在電話上說了5個小時!但是很遺憾我們不能繼續談下去了,因為我需要工作而小莉有家庭。

“一次我在電話裏和小莉的丈夫說了幾句話,他氣急了,可是我很有禮貌,隻是聽他罵我…”


山林的兩個女兒都和她們的母親一起住在蒙特利爾,他負擔她們的生活費,也會時常回去看她們,去年就回去了4次。“我非常惦記我的小女兒,從出生開始我就一直嗬護著她,我和女兒們關係非常好。”


山林再也不去賭博了,他現在的生活變得非常簡單,隻有三部分---工作、打電話和回國看小莉。


“這兩年,我發現小莉衰老得很快,可能是因為這種雙重生活讓她無法承受吧?她也曾勸我,讓我再找一個人結婚,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我想我這輩子再也找不到象她一樣值得我愛的人了!”

“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我別無選擇!如果我早一點離婚的話,也許可以和我的愛人結婚。但是現在…即便她不能夠與我生活在一起,我也會永遠祝福她!”

從中國傳統意義上來講,愛人就是丈夫或妻子,但是在今天,愛人已經具有其它的含義了,愛人和婚姻伴侶之間有著根本的區別。




  兩個人的膝蓋

  小莉是學財務的,以前在一家公司當財務科長,但是公司不景氣,要解散了,於是小莉就到了現在的這家公司,老板看她不會拍馬屁,就不讓她做財務工作,隻讓她打打雜。山林把全年的獎金都寄給了小莉,希望她辭職不幹了,反正她也不喜歡現在的工作。


“小莉不肯接受我的錢,我就把錢存在了她的名下,她可以隨時用。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會照顧她,隻要我活著,我就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山林---這個癡情的人,甚至連他們度蜜月的地方都想好了,夏威夷或者歐洲。但是小莉卻一次次地拒絕了他,因為她不願放棄現在的生活。


“她隻想過平靜的生活,她不想家人因為她的離婚而受到傷害。但是沒有她,我簡直是生活在地獄!”


“我已經偷走了她的心!”

今年6月,山林在踢足球的時候右膝蓋受傷了,隻能架著拐杖行走,即便這樣,他還飛回國內,和小莉去南方玩了一個星期;兩周前,小莉在騎摩托車的時候,左膝蓋也摔傷了。哎,難道這也是冥冥之中有人安排嗎,讓他們互相能夠體會對方的痛?


“我是個瘋子!在過去的22個月裏,我曾經回國5次,但是一次也沒回家,每次都是去看她!”

山林和小莉曾經幾次一起出去旅遊,每次都會去一個星期,小莉告訴家人說是去參加培訓。

在愛情麵前,人們往往會喪失理智,誰也逃不過。

山林一個人太寂寞,於是選擇了向別人傾訴,因為聆聽或許對於他來說是最好的治療。我們有時會向陌生人講述自己的事情,因為那樣更加輕鬆些。我看不到大洋那邊的他是什麽樣子,但是我卻能夠感知他。我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興趣,但毫無疑問,我是個好聽眾,因為山林在此之前,從未對別人說過自己的事情。




  滴血的玫瑰

  山林把他和小莉的一些照片發給了我,有他們倆的一些生活照,甚至還有他們去年一起照的婚紗照。山林認為,這樣能夠讓他體會一下與小莉結婚的情景。


“她照相的時候充滿了自信,看著她,我也放鬆多了。她就是我下輩子的未婚妻!”山林總是這樣來稱呼小莉。

然而小莉卻與我的想象大相徑庭,原本很難想象出一個能夠讓男人如此瘋狂的女人應該是什麽樣子。她既沒有羞花閉月的容貌,也沒有魔鬼般的身材,我甚至沒有從她的照片中看出當年風姿綽約的影子。


她如此普通。

在其中一張照片中小莉偎依在山林的懷裏笑得很燦爛、很幸福,他們麵前擺放了一大束紅玫瑰,花兒雖然美麗,但在我眼中,那分明是些滴血的玫瑰。




  為自己活著

  我無法給這個故事寫一個結局,因為這個故事還在繼續。

“我之所以這麽多年沒有離婚的原因是因為我有責任感,我不願看到她的家人和我的家人傷心難過。但是後來我突然意識到,這麽多年我都在為別人活著,我覺得我活得太累了!我已經管不了許多了,已經浪費了那麽多年的時間,不能在浪費下去。我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為自己活著!


“我最大的遺憾就是失去了那麽多次向小莉表白的機會,但是我多麽希望她現在能夠嫁給我!


“我有兩個世界,一個是現實世界,一個是來世。小莉已經答應我來世要做我的妻子,我很幸福!”


這就是山林,一個經曆了十幾年不幸婚姻的男人,現在為了追求自己失去已久的愛情,不顧一切,不計代價。

小莉是個軟弱的女人,無法拒絕別人是她最大的弱點;她也是一個矛盾的女人,一方麵說不願意傷害她的家人,不會離婚嫁給山林,但另一方麵又背著丈夫孩子,去與山林約會。但是她不是一個輕浮的女人,但是麵對一個瘋狂的愛著自己的男人和一個幸福的家庭的時候,她卻猶疑在兩者中間,無法取舍,剪不斷,理還亂。


山林的妻子現在加拿大工作,每月收到山林給孩子的撫養費,生活得不錯。她大概永遠不知道她與山林的婚姻注定要失敗,一個沒有愛的婚姻必定會有一個悲劇的結局;她也不知道每次說氣話提及離婚都會深深刺痛山林敏感的神經,雖然他在法律上擁有山林十幾年,但是從來沒有擁有過他的心。這個故事從始至終她都是個悲劇的女主人公。


小莉的丈夫在政府機關工作,按照現代一點的觀念,應該是屬於那種沒有什麽生活情趣的人,結婚後甚至很少和妻子一起出去。沒什麽愛好,也沒什麽惡習,一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他們的婚姻幸福嗎?按照豐衣足食的標準來說,應該算是。但是按照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雙豐收的標準來看,好像又不是。




  講給遠方的你聽

  大洋那邊的山林每天過著他按部就班的生活,上班、下班、給蒙特利爾的女兒們和山東的小莉打電話,有時周末會去看女兒,攢夠假期再回國去看小莉。


大洋這邊的小莉每天也在過著她按部就班的生活,上班、下班、接孩子,時常接到來自美國的山林的電話,還得為了下次山林的到來再想出一些脫身的借口。


大洋那邊的山林的女兒們每天過著她們簡單的生活,上學、下學,爸爸山林時常給她們打電話,有時周末也會來看她們。


大洋這邊的小莉的兒子每天也在過著他簡單的生活,上學、下學。聰明的他知道,如果聽電話的時候,對方不出聲音,那一定是那位名叫山林的“叔叔”打來的電話。他也知道,那個叔叔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但是到底有多遠,他不知道。


我在這裏,一切如舊,上班、下班,看日出日落,品人生短長…當然,還記錄下了這個真實的故事講給遠方的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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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hparis 回複 悄悄話 噢, 明白了,此文是2002年寫的。
shparis 回複 悄悄話 他不是99年終於離婚了嗎?也已經15年了。怎麽最後又說他妻子?應該說前妻吧?看糊塗了。
xyz123abc 回複 悄悄話 活得真累。你的文學功底真好!Microsoft 工作有這文筆!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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