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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分子從未像現在這樣墮落

(2020-05-18 06:19:52) 下一個

    一

    
    “知識分子從未像現在這樣墮落”,是方方多年前對知識分子現狀的激憤之言,也一直是海內外憂國憂民華人的共論,這個評斷在武漢大疫中得到充分的佐證,許多知識分子的言行一再跌破人們的認知底線。

    近日網上流傳著韓敬源寫的《奇觀》:在一個將近100人的/高校校長微信群中/從冠狀病毒爆發/一直到今天/既沒有一個人退出群/也沒有任何人/發過任何一條信息/連一個字也沒有/我好像進入/一塊墓地裏。

    作者沒有注釋這是怎樣一個群,群裏近百人是哪些大學校長。讀者無法認定實情如何,但可以印證的是,自這場人禍引發的世紀大疫發生至今,人們沒有在傳統媒體上看到哪位大學校長的反思評論,社交媒體上也沒漏出哪位校長質疑的隻言片語,那麽《奇觀》即便是形象的比喻也十分貼切。

    《奇觀》的畫麵讓人不寒而栗,一具具行屍走肉在墳場晃蕩,不見一絲聲息。他們可不是乞食不得的餓死鬼,他們是100個大學的校長,知識分子中的精英。大疫當前,麵對政府的隱瞞失職,麵對成千上萬冤死的災民和紛亂的社會,他們理應出現在輿論場,引導民眾進行應有的追責。不去比民國時期難以細數的大師級大學校長:蔡元培、馬相伯、梅貽琦、羅家倫、蔣夢麟、張伯苓、劉文典、竺可楨、茅以升等,他們都是那個輝煌年代的引領者和社會變革的推動者!即使上世紀八十年代,尚有方勵之、管惟炎、丁石孫、江平、劉道玉等大學校長,他們在教育領域開自由風氣之先,進而影響整個社會出現追求民主的氣氛。

    然而,三十年後的今天,竟無一名校長是男兒。許章潤發出《憤怒的人民不再恐懼》,他們無動於衷;許誌永發出《勸退書》,他們無動於衷,連為方方不犯禁的日記站出來說句話的也沒有。

   

    二

   

    還有一群知識分子——與方方同行的主流作家——也沉默是金。當方方的《日記》國內沒一家出版社敢出,國外出英德文版讓她遭人身攻擊時,如果良知尚存,即使為自身的寫作自由,即使出於兔死狐悲的心理,也應有一批同道站出來聲援方方。因為任何對方方作品的封殺和對她人格的侮辱,也是對作家整體人格和尊嚴的侮辱。然而沒有,有的是漠然地隔岸觀火!確切地說,他們發聲了,隻是用與方方完全不同的調子。

    2月26日,人民日報以“同舟共濟眾誌成城”為題發表一群知名作家的抗疫心聲,當然是滿滿的“正能量”,僅看幾位大牌的錚錚大言:

    王蒙(中國作協名譽副主席)依然每臨大事有靜氣,在大災中繼續“讀書寫作,寸陰寸金。健康樂觀,考好大考。”

    莫言(中國作協副主席諾獎獲得者)作對子,“同心驅癘鬼,眾誌築長城。”用“癘鬼”兩字抹去人禍。

    葉  辛(中國作協副主席)快樂地唱起了兒歌,“疫情快過去吧,快點!春天來了。中國列車要增速了。”

    賈平凹(中國作協副主席)像少女一樣天真,直說“被那麽多的英雄事跡感動。”

    劉震雲(人大文學院教授)形容抗疫中值得尊敬的人,是“照亮今天和未來的燭光。”

    韓少功(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不知所雲地填詞,“提槍上馬赴國難,天下悲欣願大同。”

    張  煒(中國作協副主席)讚美抗疫者,要“記住那些平凡而偉大的榜樣。”

    蘇  童(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說出讓人起膩的套話,“一個同舟共濟的民族,一定能抵達光明美好的彼岸。”

    池  莉(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同為湖北的女作家近乎與方方爭鋒相對地抒情:“這個時刻,心神穩定是我們的拯救,理性冷靜是我們的力量,勇敢頑強是我們的必須,咬牙挺住是我們的本分。又一個黎明來臨,拉開窗簾,東方既白,太陽照常升起,這個時刻,我們必須忍住悲傷,克服畏懼,去希望窗外的希望。”

    這些大腕作家交出的作業,幼稚的就像小學生向老師表決心,你根本無法感受這是題涉曠世劫難的文字。可見,作家一旦失去骨氣,他的文字就失去了靈氣;一旦失去了正義感,他的文字就失去了美感。若說方方的日記是從血管裏流出來的血,他們無關痛癢的幫閑話就是從汙染的水龍頭裏流出的水。

    當然,也有閻連科、張抗抗等知名作家承認,“方方撿起了作家和文學掉在地上的臉。”還有幾位大學教授或表示麵對方方看不起自己;或自責作為男兒的愧疚;或美譽方方日記可得諾貝爾文學獎。盡管他們知恥近乎勇的精神值得肯定,但他們甘於在溫和抵抗的方方身後自歎不如而不敢越過方方呐喊幾聲,聽起來不免讓人悲歎。

   

    四

   

    不知寫《憤怒的人們不再恐懼》的許章潤如今的下落,不知他是否知道大多數人民——上到“高級”知識分子下到平民——並沒有按他的預期憤怒,甚至相反,他們反倒對寫疫情日記的方方表示了極大的憤怒。絞殺方方的輿論還重現了文革場景。南京有個喪失人性的書畫家錢詩貴說,他的雕塑家朋友要雕塑方方的跪像放在秦檜跪像旁,因為她和秦檜一樣“賣國求榮”。此文一出就上了南京今日頭條十大熱議榜首,僅南京讀者就突破了150萬,有7千多人跟帖。可以想見,如果許章潤的文章如方方日記那樣普及,他可能得到比方方更多的憤怒回擊。

    毋庸諱言,暴民因當局的放任和慫恿愈發猖狂,但是前述知識分子——那些大學校長和知名作家的冷漠也是他們肆無忌憚一個原由。如果這些“大”知識分子仿效一百年前的左拉為一個蒙冤的猶太人伸張正義而呼叫“我控訴!”紛紛向圍攻方方的黑勢力大吼一聲“我抗議!”目前這樣的局麵會出現嗎?

    問題的可怕處還在於,在毛時代,知識分子會因異見而遭縲絏之禍,所以在高壓下被迫自噤。當下,方方本人尚未受官方公開懲處,為方方說話並無囹圄之憂,他們卻主動選擇袖手旁觀,不得不說這是知識分子的奇恥大辱。

   

    五

   

    中國的知識分子從未像現在這樣墮落,對應著中國的社會從未像現在這樣道德淪喪,也認證了中共主政以來從未像現在這樣成功征服知識分子。

    六四後的江胡兩代,中共在政治上堅持高壓,把任何反抗扼殺在萌芽中,同時,在經濟利益上向知識分子傾斜,用物質利誘瓦解分化知識分子,尤其把高級知識分子納入先富起來的一群。僅以方方被迫“交代”自己的房產為例:她從文聯分得一套近140平米的房子;在武漢江夏區藏龍島自建了一棟兩層樓400多平米的別墅;在武漢漢口買了一套79平米的小區房;在海南臨高縣買一套127平米的房子用於過冬。和方方同級的作家擁有的房產大同小異,有頭銜的還享有公車等待遇。作家們尚且如此,那些大學校長如何豪奢便不難想象。

    知識分子一旦成為新生“貴族”,就為自己套上了一副枷鎖,要保住養尊處優的生活,就得付出順服和效忠的代價,最終自覺成為現存製度的維護者。近年,即使那些對習近平不滿的知識分子,他們的訴求也僅是回到鄧小平路線,而不是徹底革故鼎新。

    上有墮落的知識分子,下有義和團和紅衛兵,麵對這樣的現實,任何以為這場潑天人禍定會引發民眾反抗社會裂變的觀點都過於樂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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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15)
評論
智者不惑 回複 悄悄話 文章點出弊端,很值一讀。尤其結尾對文章的總結起到了畫龍點睛,使通篇變得更加精彩+精辟!


大讚好文!

BananaeEggs 回複 悄悄話 台灣的檢調,曾經有一陣子,開始調查大學教授們,把核準撥發下來的研究經費, 花在私人的吃喝玩樂和私人物品採購上麵。結果,辦不下去了,因為打擊麵太大,幾乎所有的教授都涉嫌。而在美國,這種算是盜竊罪,教授若被抓到,是要被迫離職的。
東岸老張 回複 悄悄話 縱觀曆史,在千年封建社會文化中糟粕的影響下,一旦寒窗苦換來仕途無量,成了所謂文人,大都要為統治者跪舔或抓撓毛皮瘙癢或王顧左右而言他。文革初年,尚有傷心至極者老舍投湖自盡,傲骨鏗鏘者傅雷以死抗議,但看如今太平盛世了,知識大官人有組織愛撫有大把鈔票在手有豪宅住有美食吃有年輕漂亮的女學生睡有崇拜弟子們奉承有一大堆虛名頭銜等身,存在決定意識,指望他她們做正人君子為正義發聲???可能文革初年再現時他她們會有幾個跳樓開煤氣的,但大部分還是要趨炎附勢,甘當癩皮狗還是斷了脊梁的那種!
westshore 回複 悄悄話 最煩的就是知識分子這個概念,似乎就是真理的代表,這是傳統中國文化的問題。
在現代世界上,這些人不過就是一個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理需求,和物質需求,發表的觀點就無形中表現出來,很多時候別說代表真理,甚至就是自己情緒的發泄,或者利用社會情緒來滿足社會層的心理需求,刷存在感的需求高於表達正義的需求。
尤其是中國,竟然存在一個知識分子階層的概念,本身就是個封建意識的表現。掌握知識,與代表正義並沒有必然聯係,因為背後都是利益。中國的知識分子得勢是幫閑,失勢是流氓,曆史上不難找到例子。因為總想給自己弄一個特殊地位,但是事實上並不存在這種地位。
無陌逐非 回複 悄悄話 國內外華人知識分子都一樣,絕大多數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五湖以北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playnice' 的評論 : 讚同,加拿大也沒幾個記者敢進病房釆訪,敢揭露防護用品短缺的原因。隻要自己活得好,哪管外麵洪水滔天
藍天白雲915LQB 回複 悄悄話 在白色恐怖下,理解絕大部分知識分子的沉默,能站出來發聲的都是英雄,那幾個在人民日報上出來走幾步的“文人”,一定會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藍天白雲915LQB 回複 悄悄話 人趨利的本性都一樣,其他國家的知識分子也愛錢,但是,有國家的法律管著,他不敢無法無天,比如毒奶粉,那個廠家感?
zhige 回複 悄悄話 在那樣一個政治環境下,有幾種職業是很難做甚至是很危險的:搞人文學科的,做有良心的記者,以及有良心的法律工作者。“文字獄”不是現代社會發明的詞,更沒有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進步消逝。博主文中列出的那幾位如雷貫耳貫耳的作家,他們無疑有著正常的思維和判斷,但他們中的大多數都經曆過數年煉爐般的“洗禮”,不誇張地說,他們能活到今天也多虧他們內心強大了。他們中有幾位已經到古稀甚至是耄耋之年,如果還希望看到他們以四、五十年前的勇氣站出來,義正詞嚴,說真心話,那他們真是就“晚節不保”了。至於年紀輕的,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當然不敢也不想貿然發聲來自毀前程嘍。
zhige 回複 悄悄話 在那樣一個政治環境下,有幾種職業是很難做甚至是很危險的:搞人文學科的,做有良心的記者,以及有良心的法律工作者。“文字獄”不是現代社會發明的詞,更沒有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進步消逝。博主文中列出的那幾位如雷貫耳貫耳的作家,他們無疑有著正常的思維和判斷,但他們中的大多數都經曆過數年煉爐般的“洗禮”,不誇張地說,他們能活到今天也多虧他們內心強大了。他們中有幾位已經到古稀甚至是耄耋之年,如果還希望看到他們以四、五十年前的勇氣站出來,義正詞嚴,說真心話,那他們真是就“晚節不保”了。至於年紀輕的,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當然不敢也不想貿然發聲來自毀前程嘍。
原上草2017 回複 悄悄話 “playnice 發表評論於 2020-05-18 08:45:52
其他國家的知識分子也一樣。”

我看不一樣。量變會引起質變。
cjasn 回複 悄悄話 playnice 發表評論於 2020-05-18 08:45:52
其他國家的知識分子也一樣

----------知識分子不能抵禦金錢和其它利益的誘惑。政界的腐敗必然會導致科學界的腐敗。被政治化的學術界造就了墮落的科學家。所以我們大家必須要用自己的common sense來辨別科學觀點的真偽,這是非常悲哀的。
我心依舊2008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知識份子是這個民族的少數能夠獨立思考的人群,當他們墮落,隻能說明這個民族的呆在黑暗的時期隻會更長; 方方的成就可能不如一些大牌文人,但她光輝的人格,是上述這些人不能比擬的
灣區範兒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博主分享。知識分子早就被反右、文革嚇怕了,看看現在又是貼大字報,又是網上叫罵批鬥,政府視頻袖手旁觀拉偏架,誰不怕?
playnice 回複 悄悄話 其他國家的知識分子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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