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61)
2017 (52)
自從一位素昧平生的異人勸我推遲回國,我就猶豫要不要改機票。一個理科博士竟然信算命先生的,而且沒有任何明顯理由阻礙我啟程。我正準備把銀行賬戶關了,如果改機票加錢,我就不能用支票付款。
為了這事我跑了兩三趟香榭麗舍大街。國航售票處就在這條街的北側。國航是唯一選擇,途中還要在卡拉奇停下來加油。沒有互聯網的年代我們是怎麽活過來的。出票要用手寫,名字拚寫和登機日期要反複核對,電話裏不能完成訂票。好悲慘。
我和國內的導師一再道歉可能晚三個星期回國,可是父母和妻子那邊都盼著我提前回國團聚。答辯通過後我確實需要調整一下,就像一個剛跑完百米比賽的運動員,要降溫冷靜下來。巴黎的春天我還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香榭麗舍大街還沒有完整地從一頭走到另一頭過。
答辯一周後我又來到Jussieu校園主樓,詢問學位證書的事。人家說了一大套,我一頭霧水。大概搞明白是要等兩個星期,可以郵寄給我到北京。頓時明白為什麽要推遲機票了,我斬釘截鐵地說不要寄,我來取。
事情就這麽定了。我開始漫遊巴黎,用腳步丈量這個留下美好回憶的城市。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來,十年二十年之後我熟悉的地方是不是還保持原樣,索鎮的櫻花是否還記得我。
那些日子我被問的最多的就是為什麽要回國。熟悉的人不用太多解釋,陌生的人也有問。在塞納河邊的一處咖啡店外,一位老者看我大白天的無所事事坐著那兒喝咖啡,好奇地問候一下,我說要回中國了,他竟不以為然。我很想給他翻譯一首名句:有人漏夜趕考場,有人清晨把官辭。可惜我的法語實在不給力。漏是古人用來計時的沙漏。
交談之中我了解到老人剛退休,終於可以享受閑散的巴黎生活了,令我羨慕不已。回國後跟妻子說我好想退休。那一年我不到三十歲,女兒還沒有出生。我真的是那麽想那麽說的。
同在Jussieu讀博的Hong和Juan約我去布洛涅森林走步。一年後她們也都畢業了,各奔東西,音訊渺茫。號稱是巴黎的肺葉,布洛涅森林其實並不安全,一個人不要去,選那裏大概是因為我住在十六區。Hong是極少在家裏裝電話的留學生之一,那時侯有個人電話是很奢侈的。我想打電話要買電話卡,街上有電話亭。
後注:這是《法國往事》最後一回的上半部分,告別巴黎前的記憶較清晰,先寫出來存檔。布洛涅森林常出現在法國作家的筆下,莫泊桑、巴爾紮克、左拉都寫過,大畫家馬奈、雷諾阿、梵高也都畫過。至於蒙馬特高地,我一直認為應該把國際歌的每句歌詞刻在牆上,而不是後來那個被遊客追捧的所謂愛牆,與那個地區的氛圍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