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父的老家在湖南省嶽陽以北一個四麵環山的小鎮,離臨湘更近。上世紀五十年代畢業於嶽陽一中後赴京讀書,至今回老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來美國後距離更遙遠了。與老家的親戚們保持微信聯係,關注著家鄉的變化。久有回鄉壯誌,無奈年邁已高。今年九月終於成行。
從北京西站乘坐高鐵南下,途經鄭州武漢,四個多小時就到了長沙。有親戚接站,見到似曾相識的麵孔,聽到久違的鄉音,心潮澎湃。之後遊覽了嶽麓書院和天心閣,紀念長沙保衛戰的烈士碑已有七十個年頭。
三戰三捷的長沙保衛戰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抗日史實,既有二十萬浴血抵抗的國軍將士,也離不開當地老百姓的大力支援。嶽陽縣地方政府不僅為部隊供應軍糧,還輸送了五千多名士兵。當年的嶽陽縣長同時兼任抗日遊擊隊長,率部深入敵後打擊日軍,頻頻襲擊日軍據點,破壞交通運輸線,催毀敵人軍火彈藥庫。第二次長沙會戰時,他奉薛嶽命令炸斷京廣線上六座鐵路橋梁,打亂了日寇後防運輸, 迫使敵軍退出長沙,回到新牆河北岸。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特發光華勳章以示表彰。
嶽父此行見到了老縣長的兒子,雖已九十高齡,往事恍如昨日。老縣長一生清廉,傾盡家產支援抗戰,身後竟無錢辦理喪事,多虧同僚出麵,召集嶽陽鄉紳開會湊錢,又申報省財政特批專款撫恤家人,但解放後卻因此遭批判。
嶽父的家族長輩眾多人抗戰中奔赴前線、領兵打仗。嶽父的父親參加過徐州會戰,1938年4月台兒莊陣亡,國家授予他烈士稱號。嶽父的兩個叔叔,一位在衡陽保衛戰時犧牲,最小的叔叔在濟南抗戰,身先士卒,出生入死,以軍功升任少將師長。來美國後,嶽父見到了這位叔叔,才知道父親年輕時又高又帥。叔公本人年輕時的照片也像電影明星,暮年之時依然可見軍人的威凜,總像是要出發打仗的戰士。
戰爭結束後,叔公卻不能回鄉省親,直到改革開放,戎馬一生的老人終於回到闊別四十多年的老家,迎接他的竟是他的大兒子剛剛去世的消息,隻差一個多星期父子未能見上一麵。經曆過無數生死一瞬間、槍林彈雨中沒有倒下的老人難以承受這一最後的打擊。當時正是出國熱的時候,叔公自已的女兒還在國內,老人家卻先想到資助侄兒、即我的嶽父出國留學的事,後因種種阻礙,未能成行。
張穀英村和朱公橋是嶽父幼年生活和接受啟蒙教育的地方。在去張穀英村的路上,鄉親們特意帶嶽父參觀了新牆河抗戰史實陳列館,館中大量的實物和圖片,展現了七十多年前在這片土地上日軍的瘋狂暴行和當地百姓協同正規軍和遊擊隊浴血奮戰的悲壯曆史。裏麵還有當年嶽陽青年奔赴抗日軍政大學的人名錄,嶽父認得其中的好些人,有同輩的堂兄堂姐,村裏人說起來都感歎不已。
曆經患難的巴陵故土養育了一代代勤勞勇敢的人民,曆代文人墨客留詩讚美的嶽陽樓見證了曆史歲月的變遷,“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名句激勵著烈士先輩和他們的後代前仆後繼、生生不息。用一句大家熟悉的話作為本文的結束:人民,隻有人民,才是推動曆史前進的真正動力。
附錄:嶽陽樓始建於公元220年,其前身為三國時期東吳大將魯肅的閱軍樓,西晉南北朝時稱巴陵城樓,中唐李白賦詩後,始稱嶽陽樓。北宋範仲淹的《嶽陽樓記》使該樓名揚天下。眾多名家到此一遊,其中有張說、張九齡、孟浩然、賈至、李白、杜甫、韓愈、劉禹錫、白居易、李商隱,留下許多名篇佳作。範仲淹沒到過嶽陽,僅靠別人敘述就寫出了嶽陽樓記,360餘字卻內容博大、氣勢磅礴。解放後在嶽陽樓南側修建了一座烈士紀念亭,嶽陽樓也成為憑吊革命烈士的地方。
從嶽陽樓遠眺浩瀚的洞庭湖
嶽父上中學時的嶽陽一中,五十年代中他考上清華並沒有受出身地主家庭的影響,先烈在天之靈應得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