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麗沙不再生育

帕特麗沙不再生育

她醒來，聽到一個聲音從蠶繭裡說，我要出來了！

天上有很多亂雲，帕特麗沙的咖啡杯在雲裡飛翔。她早上讀一本偵探小說，晚上讀一本詩集。太陽越來越大，最後變成毒日。她在皮膚上塗滿防毒的油膏，戴上墨鏡和帽子。太陽的毒藏在太陽黑子裡，一點點慢性釋放。她用一個上午尋找誰給主人下的毒藥。

山坡下傳來小孩兒的聲音，幼稚園阿姨在和幾個孩子爭吵，因為那幾個孩子在玩擲沙包時耍賴。爭吵一直延續到教堂的鐘聲響起。帕特麗沙今天不去教堂，她在家裡養病。因為她剛剛摘除了子宮。

她不願意講為什麼摘除子宮，因為那已經不重要。子宮和那個為什麼一起被摘掉了，現在正在醫院的垃圾箱。醫生摘除了她的子宮後和藹地說，我給你留了一個卵巢。她不勝感激。

你要卵巢嗎？醫生並沒有問她。這還用問。好人要做到底。

她隻是懊喪不能去教堂。天主教之所以延續到今天，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鼓勵生很多的孩子，以此壯大隊伍，使其有源源不斷的生力軍。帕特麗沙生下來沒多久，趁著還不懂事的時候，就被抱去受洗。好像這樣就一錘定音了。這個音定了三十五年。直到帕特麗沙沒有了子宮，再不必為定音操心。

如果山坡下沒有那些小孩子使她心煩，十年其實並不算太長。帕特麗沙的婚禮剛剛結束時，人們就盯著她的肚子，希望那裡馬上鼓起來。她的母親是中國人，父親也是中國人。中國人不能沒有孩子。她母親反覆說，你真是趕上好時候好地方，可以隨便生。我和你父親當年結婚時，婚禮剛結束，門外就站著計畫生育辦公室主任，一個個發起避孕套來。

帕特麗沙是一棵被嫁接的樹結出的無子果，從來就不需要避孕套。她已經離開土地很久。山坡下的柵欄已經破舊，而她沒有修復的打算。孩子與幼稚園阿姨的爭吵和教堂的鐘聲都隔得非常遙遠。她想到出家，心裡頓時安靜下來，於是她聚精會神盯著那本偵探書。突然，她知道是誰害死主人了。